那串凌乱狼狈的脚步声渐渐远了,那抹透明的魂还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俞骁缓缓踱去,在他面前站定。喉结上下滑动几下,呼吸、血ye、情愫和那句轻唤都卡在要害处吐不出来。
淡金色的阳光洒进来,却仿佛是直接穿透了他的身体,变得灰白。
进而那灰白苍郁的颜色淌进俞骁的心脏,那里也变得冰凉。
房间里久久无声,那位高大英挺的Alpha喘息不能,怕下一秒这抹幽魂就此消散。
良久,他微微低垂的头抬起,俞骁骤然一阵钻心的痛,那双望过来的眼睛,黯淡了所有曾让他魂牵梦萦痴缠渴望的光色。
“你知道,我从哪里来吗。”那声音从虚空而来,像那眼神一样,似是在飘向俞骁,却又像不知要飘向何方。
“我好像,在他身边太久,误以为那就是我的来路。”
“我弄丢了,我的来路。”
他像是饮完孟婆汤在奈何桥上徘徊踟蹰的孤魂,一无所有,没了过往,不知往何处。
“棉棉”,俞骁红着眼拥他入怀,贴在那个为他心痛为他受伤为他跳动的地方,我来做你的归途。
灯红酒绿浮光掠影地从车窗上擦肩而过,变幻的光影在人脸上描摹着时明时灭光怪陆离的景色。
俞骁握着那冰凉纤薄的手微微用力,靠在车窗上的那个人却没有任何反应,不挣扎不抗拒,不主动不接受,他睁着一双眼睛,空洞又木然,似是与外界已经切断了一切联系。
梗塞凝滞的感觉从胸膛沿着每一寸血管攀爬蔓延,俞骁颈后那颗早就认了主的腺体,时而像是被油煎火烹,时而像是被冰雪淬炼,连着心脏,叫他知道,为了他的爱,伤了他爱的人,要付出的代价叫做心疼,叫做感同身受。
夜色正浓,更深露重的时候,几辆车一路开进了那只容一车通过的窄路,车大灯惨淡地照着,两侧不再是高高的滚滚绿浪,皑皑白雪覆盖着田野。那片田野会记得,有个人在夏天时笑着离开,在冬夜里哭着回来。
冷空一路气簇拥着几辆车压过覆着白雪的路驶进那栋曾被一个人Jing心装扮的别墅,这里似乎有了些变化,高高的院墙上密密的猩红的摄像头在深夜里冷厉地检视,似是竖起一道监控严密的防护墙。
“来了来了!回来了!”小悦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冻得牙齿打颤还是难掩兴奋,姚叔被她拍得要散了架,三个人恭敬又热切地站在宅子门口,视线齐齐落在那越来越近的大灯上。
“棉棉”,俞骁的手轻轻落在他的头上,“我们到家了。”
夏棉仍旧是一动不动,一双眼睛比夜色还要浓重,车门被打开,钻心的冷空气扑地涌入,也没将他激起半分动静。
俞骁下了车将人稳稳地打横抱起往屋里走,任泰安一行人也提上东西跟上。
“少爷,您回来了。”姚叔迎上去欠身,看见他怀里脸色苍白神色僵滞的夏棉心中一紧,俞骁点点头应了一声进了屋里。
小悦和佘阿姨看见夏棉的样子心里也是咯噔一声,两个人悄悄凑到褚时立和任泰安身边,压低音量问这是出了什么事,得到的皆是两声沉重复杂的叹息。
屋里灯火通明,热气蒸腾,食物香气袅袅飘散,处处收拾得干净整洁,俞骁把人放到了沙发上,小悦立马就端上了几杯热姜茶。
三个人这才看清楚夏棉,瘦得脱形脱得厉害,那点好不容易Jing心养起来的rou掉得Jing光,裹在厚厚的羽绒服里都显不出虚张声势的圆润,不笑也不说话,一潭死水似的死气沉沉。
佘阿姨眼窝子浅,登时就差点落下泪来,她因病一辈子无儿无女当自己小孩养的人怎么出去半年就成这样了,这是遇上什么事了。
“棉棉”,俞骁搓了搓那暖了一路都没给他暖过来的手,拿着一杯姜茶送到他嘴边,“喝两口暖暖,待会儿吃点东西我们就休息。”
“对对对,锅上还温着炖了一天的竹荪鸡汤,知道你们今天回来,厨房备的吃食多。”佘阿姨抹了把眼赶紧接腔。
听见这声音,夏棉僵滞的眼珠才微微动了动,姜茶送上来的袅袅热气熏得他脸前白雾迷蒙,他抬手轻轻推开了俞骁的手,嘴唇动的速度很慢,“我不能在这里。”
“你们去用餐吧,今晚现在这里休息,姚叔安排一下。”俞骁把那杯茶放下,看了一眼几个跟着自己风尘仆仆的下属,姚叔应了声,三个人忧心忡忡看了夏棉一眼,引着人吃饭去了。
“我不能在这里”,俞骁把他抱到楼上卧室给他脱衣服的时候,夏棉按住了俞骁的手,突然再次道。昏黄的壁灯下,那双眸子显得更Yin沉,郁郁的不透半点光。
“为什么。”俞骁蹲在他身前,褪去了往日所有冷硬和强悍,甚至显出那么点可怜甚至狼狈来。
那双褪尽血色的嘴唇颤动半晌,才逼出几个干涩的音节,“我不该插足你们,我做了第三者,我很脏很恶心,我该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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