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棉睡得不踏实,胸腔一阵冗长绵密又熟悉的疼痛将他唤醒。
房间里没有开灯,天光大亮之前朦胧的晦暗。
窗户大开着,星子若隐若现,天边泛着鱼肚白,熹微的晨光融在风里,夹着海鸥间或悠扬的鸣声,穿越万顷海面而来,微微chaoshi的凉意。
浴室里传来模模糊糊的水声。
太阳xue像是有几根绷紧的橡皮筋,被人用手一下一下拨着弹,疼得要命。夏棉缓缓眨了眨眼,涣散的目光落在窗外不知什么地方,片刻后,又缓缓闭上了。他还十分的不清醒。
一切都像是一场梦,就像此刻的清晨。
没有什么欣喜若狂,也没有什么悲不自胜。
他只是平静地起来,接受新一天的到来。
浴室的水声停了,林岑朗从浴室出来,只腰间围了条浴巾。
床上没人,夏棉坐在阳台的藤椅上,屈着一条腿松松地搂在怀里。他望着海面——又或许是什么遥远的地方,平和而安静,在晦暗模糊的浅淡晨光里,某种难以名状的东西影影绰绰。
夏棉能感觉chaoshi微凉的水汽在向他靠近,而后,在他身边的藤椅上坐下了。
而后是长久的无言。
林岑朗在等,等着夏棉问他些什么,可并没有。他只是一动不动地望着遥远的方向,或许在思考着什么,也或许没有,安静又寂寞。
寂寞。也许是寂寞。
他从夏棉的信息素里感知到的,微妙的东西,尽管它们此刻只是平和而散漫地游走。
激烈亢奋的欲望好不容易才刚刚被冷水浇熄,某种令人心浮气躁的念想又渐渐升腾起来。它们在他皮下的血管里沸腾奔流,灼干了皮肤上残余的水分。
他越来越厌恶这种悠远又飘渺不定的眼神,也越来越厌恶他这种沉静又淡泊的模样,就像是在怀恋着追忆着什么。
令他烦躁,而烦躁的原因是他心疼又……嫉妒。
他想粗鲁地打断他,把他扯过来抱在怀里,粗暴地抚慰,激烈地疼爱,然后在chao热腥甜的海风里,在他断断续续的呜咽啜泣中,晒着炙热的太阳,和他交换绵长而温柔的shi吻。
暗黑的欲念掺在血ye和信息素里,肆无忌惮地奔走。
而表面上,他们还在“和睦”地共赏海上风光。
星月渐渐被海浪揽进怀里,海鸟整整齐齐地御风逐浪,悠扬的哨声唤起铺开万里的金光,在夏棉身上婉转流淌,他的每一寸,从发梢甚至到脸上细小的绒毛,都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芒。
“小时候,我是很喜欢海的。”夏棉突然说。
“温城很小,离海很远,夏天酷热,冬天严寒。”
“上学的时候,课本上说,海边的气候会很温和。”
“……小时候……我最想做的事就是和我哥在晴朗的天气里乘船出海,海水湛蓝湛蓝的,天空也是湛蓝湛蓝的,云朵像棉花糖……就像这样。”他望着天际说。
“风很柔和,我们会在船上从日出待到日落,踏着霞光万丈,满载而归……”
“我哥会熬一锅鱼汤,他会撒上一层薄薄的海苔碎……”
“晚上,我们会去海滩边捡贝壳和海星,小螃蟹会爬过我们的脚心,很痒……”
“到了夏天温暖的夜晚,我们就在海滩上睡到天亮……chao汐起起落落,就像人入眠时绵长均匀的呼吸……”
他的声音清澈而绵软,海风卷着他的话语拂面而来,温柔地亲吻着林岑朗的耳朵,刮搔着他的耳道。林岑朗看着他,胸膛之下的地方,渐渐跳动得几乎屏息。
这是他第一次听夏棉主动说起自己的事情,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但是,小小的夏棉双手托着下巴趴在窗前,望着夜幕中遥远的星辰,幻想着大海和未来。
——这样的画面,令他奇异地感到心软。
“第一次来海边的时候,天气比这还要好,太阳金光灿灿的,海水蓝的像画出来的。”
“乘着冲锋艇,风穿过双臂的时候,好像自己也长出了翅膀……”
“回忆起来,是很好很好的,只不过……那时我一直在闹脾气。”
林岑朗直觉他的身边,有人相陪。
是谁,他没有说。
为什么闹脾气,他也没有说。
但他从夏棉轻描淡写的语气中,莫名感受到一种淡淡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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