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后的丧仪都是我一人完全料理的。
告别仪式结束后,尧以劼突然发了条短信给我:“这一阵辛苦你了,以后我爸妈就麻烦你照顾了。”
我吓了一跳,遍地找不到他的行迹,又不敢太声张,半个月下来,连千公里外的东华山都打探过了,也没找到他。这个时候也不能再瞒着长辈了,尧叔虽生气,还是联络了五湖四海的战友一起打听。
我让秘书一天天的守着电视的事故报道,三个月没有关于他的新闻,渐渐放下心来。最后尧叔的战友偶然发现了他,我带着他父亲和他的岳父千里奔驰,在南方的一家寺庙里找到他。
大门口的和尚喊道他一声“明空”,他慢慢踱步出来,脸上胡子拉碴,头发已经剃光了,还没受戒。
尧叔气得用拐杖打他,他也不躲,挨一下倒了又站起来。我怕尧叔太激动,死死抱着他的腰,他便只好骂尧以劼没出息。
刘总上前扶着尧以劼把两父子拉开,过了一阵慢慢劝他:“人总要向前看的,走了的人再也回不来了,活着的人总得继续过下去。”
他只是一味摇头,尧叔摔着拐杖怒斥:“我尧国安怎么生出你这么个没出息的儿子?”
尧叔和我父亲都是在东南亚局势最紧张的那几年愤然弃笔从戎的,退伍后两人共同进入电子元件行业。时代虽然变化很快,他们却并未被抛弃。他作为军人,无法原谅自己的儿子如此懦弱,竟然因为一场意外事故就逃避现实。他确实不会明白,当一个人在断壁残垣的废墟或者浓郁诡测的雾沼里,终于觅得一点希望,一天天的苦心孤诣地去重建自己的生活,而后即将建成的大厦被原本蛰伏着的更广袤的命运一击即溃,他不再会感受到挫败,而是绝望。
我虽明白这个道理,但当时并不懂。
我劝他再出去逛逛散散心,他也不说话,听到外面传来钟声,便向我们施了一礼慢慢出去了。尧叔瞪了他的背影一眼,出门坐上车走了。
我们劝了几日,无计可施,又不能把他绑回家,只好铩羽而归。走到半路他给我打了电话,说起这一路来的经历。
“莹莹的墓碑立起来后,我就走了,不知道去哪里,也不知道做什么,只是觉得这个地方、这个城市我待不下去了。我想过死,但又怕死了见不着她,或者见到了她怪我寻死。于是我关了手机一路往南走,我们说好等孩子出生就去南方玩的,这下只有我一个人去了。口袋里的钱都花光了,我顶着大太阳头晕眼花的走在高速公路旁,有一辆大货车停了下来。司机问我去哪,我想了半天摇摇头说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让我上车,也没想太多就上去了,他载了好一段路,自顾自的对我说个不停,然后在一个路口把我放下了。我继续走了一天一夜,晕倒在这个寺庙门口,于是便留下了。”
我听着不自觉地流下泪来,我明白这些话他为什么不当着我面说,他是一个洒脱的人,不愿我跟他一样身陷囹圄。我只能当同车的他岳父的面骂他:“我把你当兄弟,你把一家子都扔给我,你仗义,你真他妈仗义……”
他的妻子就是他的绿洲,现在绿洲坍缩了,他的路也走到了尽头。
我当时还不懂。
第六章
20
原本热热闹闹的一家子倏忽间被生生挖去一块,两位老人鬓上的白发猛的扎了出来。尧姨这两年去教堂去得勤了许多,这两天提出想给教堂办一场慈善晚会,尧叔本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但事已至此也没再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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