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月亮。与其说是红色,实际它整体上更接近于黑。妖异的红如火山余烬裂缝中的岩浆那般缓缓流淌,尽管这轮红月看起来很烫,她却依旧感到了凛冬时节才有的那种刺骨寒意。视野里除了极致的红与黑之外,荧什么都看不到,或许,这里已经没有什么能剩下的了。但直觉告诉她,必须继续往前走,前面有什么人在等着她。像幽灵一样地在这部黑红默片里游荡了许久后,她才终于得以见到地做了这么多准备,还以为你见到我的时候会开心一点呢。”他的态度倒是一如既往地友善。“你…你胸口的伤好一点没有?”荧试图做最后的确认,虽然她几乎已经可以肯定这不是她熟识的那个达达利亚。“啊…已经好差不多了。”他有些心虚地回答。蹩脚到让人一眼就能识穿的谎言。他根本不知道有这回事吧?“让我看看。”她倒是要看看他要如何圆这个谎。达达利亚愣了愣,随即他背过身脱下外套:“好。”再转过来时,他已经解开了身上那件打底的灰蓝色衬衫。胸口的伤是新鲜的,离心脏的位置也更近。“…刚才脱衣服的时候不小心碰到,它又裂开了。”达达利亚努力地解释道。但这个伤口甚至都没有结痂过的痕迹。…该不会是他现捅出来的吧?当她和他一样傻吗?!多托雷怎么派了个这么笨的人出来?更笨的是她,居然没在第一次见面就识破他。明明…哪里都不像。之前闯进浴室那次太过匆忙荧来不及看清,现在仔细对比,才发现这具身体和达达利亚有太多不一样的地方了。不止眼睛的光泽度不同,他的身上也几乎没有什么旧伤,皮肤更是连太阳都没怎么晒过的那种病态的苍白。达达利亚生得也白,但他经常在户外活动,肤色较为健康自然,身上的新伤旧伤凑近看更是数都不数不过来。原来,真的同时存在两个达达利亚。就是这个人…杀了哥哥吗?还把哥哥的死嫁祸给达达利亚,让她对他做出那种事……荧照着这赝品的胸口用力地推了一把。达达利亚犹豫了下,还是顺从地跌倒在了地上。他似乎已经预料到这场即将到来的灾殃,做好了挨揍的准备,不管被她怎么对待都不打算反抗了。在研究所时不还威风凛凛的吗?在她面前怎么窝囊成这样,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人。她顺势骑到他身上,毫不怜惜地将手指插进了他的伤口里:“…还疼不疼?”切口很深,她的指尖离他的心脏近到仿佛就只隔着最后一层肌rou,甚至能感觉到热乎乎的血rou在指间收缩跳动。“…不疼。”又在撒谎,他一定很疼。达达利亚牙关紧咬,额头上冒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呼吸也急促了许多,但他忍耐着她充满恶意的戳弄,没有丝毫躲闪。她一只手掐着他的下巴,一只手按进他的伤口里,一个字一个字地问:“你是用哪只手杀的他?”达达利亚先是摇摇头,又点点头,最后他挣扎了好一会,才伸出了自己的右手:“这只,不对…是这只。”他改换了左手。“到底是哪只?”她加重了手上的动作,手指因他汩汩流血的伤口而变得血淋淋的,“说实话!我没有那么多耐心陪你耗。”“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不要生气……”他疼得连眼圈都开始泛红,脸颊也被她捏到变了形,说话含糊不清的,“…你哥哥不是我杀的,如果这么说的话,你会愿意相信我吗?”“不是你杀的,上次为什么要认?”她显然不是很信,这个人的话总是颠三倒四,真假参半。“我只是…想离间你与达达利亚之间的关系……”像是猜到自己身份已经败露,他破罐子破摔地答道。要是她一怒之下能杀掉他就更好了。如果那个人死了,她是不是…就会喜欢他了。“…就因为这个?”荧停下来,看着他蓄满泪水的蓝眼睛,“那我哥哥到底是谁杀的?”“是那条蛇……”看出荧的心软和动摇,达达利亚轻轻地握住她沾满血的手指贴在自己的胸口摩挲了下,仿佛只要这么做了,他的伤口便不会再疼了,“我只是负责从它口里抢尸体,你不要讨厌我了好不好?”荧的思维一团混乱:“那条蟒不是多托雷搞出来的?”“不是,”他摇摇头拉起自己的衣襟,仔仔细细地替她擦拭手指,生怕自己的血玷污她的手,“我们是…敌人,它还追着我咬了好久,我好不容易才逃掉的,你也看到了,那天我身上全都是血……”他接到的任务是深入洞窟与那条蛇周旋,然后伺机从它口中夺取深渊王子的遗骸。“不要生气了…这样好不好,要是所里还有没用完剩下的原料,我帮你偷出来?只要是你的命令,我什么都愿意做……”他竭力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原料?你们拿他的身体做了什么?!”乍然听到这个可怖的字眼,荧差点两眼一黑当场昏过去,“你还是不要乱动他了!”她怕他又像上次那样带来哥哥的某部分碎片,哥哥已经很可怜了!——该死的多托雷!!“抱歉…这个我不能说,”面对她的狂怒,他只能惊惶地垂下眼睛,“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有个屁用!”荧还不能完全相信这番说辞,忍不住迁怒于他,“你呢?你又是谁?”“我是达达利亚……”她没有耐心陪他演戏:“别装傻,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你没有自己的名字吗?你——到底是谁?”达达利亚本能地瑟缩了下,还是没有交代自己的来历:“…对不起。”荧突然觉得很无力。这个人的心智,单纯天真得就像一个未经过社会化的幼童,或者说他是野兽也不为过。没有善恶是非观,只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或是不喜欢什么。就算哪天真杀了人,也只会觉得是自己不小心弄坏了别人的东西,道歉就能得到原谅。…算了,跟个傻子计较什么。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傻子发火,就像拳头打在棉花上一样,连泄愤都做不到。这傻子还长得和达达利亚一模一样…这要她怎么狠得下心。“有伤药和止血绷带吗?”荧向他伸出手,“给我,我替你包扎。”就算是对待战俘,她也不忍心就这么放任他在这哗哗流血。他对自己没有恶意,看起来也不像坏孩子,只是被多托雷带歪了,稍微对他施以怀柔,说不定还有得救——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他如梦初醒般地回过神来:“…有的!”“你跟踪我是想干什么?昨天的布丁是你偷的吗?”接过伤药,荧娴熟地开始帮他处理伤口,之前在医院时她没少帮达达利亚换药。“布丁…?什么布丁?我昨天一直待在所里没出来过,”达达利亚…姑且就这么继续称呼他吧,他全然不顾自己还没包扎好的伤口,小心翼翼地从外套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块用好几层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啊,差点忘了,这个给你。”荧没伸手去接,警惕地看着他:“…什么东西?”她刚刚才那样对待过他,他怎么一点都不记仇?他是圣人吗?“是rou脯,今天所里刚发下来的补给,很好吃的,就想着要带过来给你也尝尝。”达达利亚拆开包装,将里面的那迭rou脯展示给她。他两眼亮晶晶的,似乎很期待她尝一口。——他是把学校发的点心节省下来带回家给爸爸妈妈吃的小孩子么?今天大老远跑来找她,就为了这个?她不由得发自内心地笑了:“你今年几岁了?”“我吗?一岁多…可能快两岁了吧,”怕她担心食物有毒,达达利亚摘下手上的白手套,拿起其中最小的一块碎片塞进自己嘴里后,又才挑了块最大的喂到她嘴边,“真的很好吃的,不骗你,呃…不是什么别的rou,是很正常的牛rou。”…谁家一两岁孩子能长到这么大只?糊弄鬼呢。荧只当他是在胡诌,她的手刚沾过血,就直接张开口接了那块rou脯——她实在受不了这人弃犬一样的眼神了,仿佛她只要不吃,他就会一直这样眼巴巴地举着。这rou脯虽然能吃出rou的品质不错,但调味只有一点黑胡椒和盐糖的味道,比不得她在外面买的。多托雷就给他们吃这种东西?她再次看向他的眼神里带了些怜悯:“你还是留着自己吃吧。”“你不喜欢吗?”似乎看出了她的所思所想,达达利亚解释道:“不用担心我没吃饱,每日的配给都是充足的,但为了保证身体健康不生病,对食物和营养补剂的成分会有严格的控制……”荧一边沉默地听着,一边费力地咀嚼着嘴里那块寡淡无味的rou脯,腮帮子都开始疼了。实验室的小白鼠么…她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似乎就是在实验品生活区的宿舍里,当时她只当他借那里的浴室洗澡,压根没想到,他就住在那。或许只是个多托雷不知从哪找来的,长得和达达利亚很像的可怜虫。两个人明明长得一模一样,命运却截然不同,一个是在父母呵护下长大的小狐狸,另一个却要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下研究所里当小白鼠。她对这样可怜的人,怎么也恨不起来。“那个…我可以吃吗?”达达利亚打破沉默,指了指墓碑前供奉的布丁,“是用来抓捕我的诱饵吧?”“不行!”那个是哥哥的,就算是真的达达利亚也不能吃。看他露出失落的表情,荧又有些于心不忍。她掏出准备好的另一罐布丁:“吃这个吧。”这本来是留给达达利亚的,算了,看他可怜给他吧。没有相信达达利亚是她自己的问题,是她对不起达达利亚,怪不到他头上去。多托雷和洞窟那边…以后说不定还有需要用到他帮忙的地方。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特意给达达利亚带布丁,或许她潜意识里还是不想和他就这么断了。“谢谢…!”这张与达达利亚一模一样的脸上满是掩饰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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