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温偃随便披了件外袍,趿拉着鞋子打开门,深深吸了一口气。
路过的侍女怪异地看了温偃一眼。
温偃也不在意,将人唤住,“端的是什么?”
侍女微微欠身,朝温偃回道,“是药粥,公子特地嘱咐奴婢给于公子用的。”
温偃摆手,“去吧去吧,仔细伺候着,别将人慢待了。”他话中有话,也不管对方是否听懂,回了屋子招人伺候他洗漱。
谢府廊腰缦回,侧院外一树海棠,前两日下的一场雪还未化尽,枝头晶莹的冰珠裹着,远远看去也不失为一幅美好的冬景。
今日天晴云舒,窗外鸟雀忙着觅食,叽叽喳喳闹成一片,于笙眼睫颤了颤,双眼酸涩难受,等适应了屋内的光亮他才慢慢睁眼。
“醒了?”榻边坐着一人,于笙眯着眼才勉强看出,是那日在莳华阁替他解围的温公子。
“温……”于笙嗓子沙哑,轻轻一动就牵扯到身上的伤口,疼得他嘶了一声。
“哎,别乱动,你这身上到处都是鞭痕,昨夜谢倦之将我满满一瓶药膏给用了个干净,你这伤没个十天半个月是好不了了。”温偃一边叹息一边招侍女进来,那会儿于笙还未醒,那药粥是热了又热,现下都浓稠得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
看着两个侍女小心地将于笙扶起来一点,温偃毫不意外看出他满身的不自在,哑着嗓子说自己能起来,还略带慌张的拒绝二人的帮忙。
“你若不想因为伤口再次崩开而麻烦她们,便由她们伺候着。”温偃从小到大,身边都是机灵的,头一次看着这傻傻愣愣的少年,颇有些兴趣。
于笙的动作在他说完后便停住了,身处陌生的地方,又无熟悉的人,他心中慌乱无措难掩。
温偃催促侍女将药粥给于笙喂下,又拿了药叫他服下。
忙完这一切,两个侍女倒是面色不变,于笙却是硬生生憋出一身汗。
“谢公子将我从莳华阁救出来。”于笙不便于行,想要感谢温偃,一动腿便是刺骨的疼。
温偃摇头,“别说我不用你感谢,就算是感谢,也不该是我。”
他偏过头,示意于笙看门口那边,“你要感谢的是他,这人可是一掷千金将你……”
“温无殊!”谢残玉止住温偃的话头,自门口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玉色的只有小指粗细的瓶儿,不仅如此,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两鬓斑白的小老头儿。
“你今日一大早消失不见就是去求医了?”温偃大惊小怪,谢残玉睨了他一眼,“就你话多。”
于笙巴巴地看着谢残玉,手指攥紧了被褥,“谢,谢公子……”
“嗯。”谢残玉走过去看了榻旁的小桌,盛着药粥的碗见了底,他看了眼侍女,“下去领赏。”
“是。”侍女一喜,收拾了托盘碗碟离开。
温偃啧啧两声,一副不可言说的模样。
谢残玉也不在意,将手中玉瓶儿放在桌上,又自骆迟那儿要了一个Jing致的锦囊小包,递到于笙面前。
于笙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接。
谢残玉挑眉,“才想夸你两句,没想到就不听话了……”他声音微沉,于笙脸色却是一红,呐呐地接过,“谢谢……”
“不过一包蜜饯,原就是哄小孩儿的,只是小孩儿太过乖巧了些,这……似是没什么用了。”
他话中揶揄不掩,于笙更是难为情,攥着锦囊,手背上的伤痕格外明显,谢残玉微微敛了神色,叫老大夫过来诊治。
不知何时,温偃走到谢残玉身边,轻轻碰了碰他的肩膀,“哎,这么乖的小兔子是从哪儿找到的?瞧着怪可人的,就想……”
“想什么?”谢残玉眯眼。
“额,没什么没什么,就是……就是想提醒你要看好,别叫别人叼走了。”
“不劳你费心。”谢残玉轻飘飘看了他一眼,温偃身子一抖,“害,君子不夺人所好,况且……朋友妻不可欺。”
温偃惯是爱臭贫,谢残玉也不在意,只将目光投到于笙那儿。
好半晌,老大夫才诊过了脉,拿了一张纸写下寥寥数语,递给骆迟,“按照这纸上写的东西,分毫不差地取上六剂药包,从明日开始一日泡上半个时辰。”
他又看向谢残玉,“谢公子,这位小公子身子骨弱,心肺也带伤,要好好将养一段时间……这半月忌发物,不得食鱼羹,最好也别大补……”
他从前是给谢残玉治过伤的,对谢残玉也没有太多客套,尽心尽力解释,“他身上的鞭痕不能说严重,但是对于一个尚且还在长身体的小子而言,是大损伤,所以这段时日要小心看护着,切莫碰水,碰脏东西。”
谢残玉一一听在心上,最后在大夫走的时候派人送出去,临走还给了偌大两块银锭子。
温偃更是侧目,谢倦之这厮不正常啊!
于笙半靠着软垫,身上是软和的被褥,屋内陈设不算简单,屏风那一侧还有一面墙大小的博古架,上边摆放着各式的摆件,甚至还有一个金塑的蟾蜍。他目光扫过那些,最后落在另一边的书画上,上边山水写意,行云流水的草书好像圣人御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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