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内清歌帘外宴。虽爱新声,不见如花面。”
一位女子柔美的歌声打断了络秀的思绪,抬头一看,见一妙龄女子怀抱琵琶站在他们的酒桌前,女子年约花信之年,头发向上梳至头顶,挽成一个圆型的同心髻,肤白如雪,双目含情,有弱柳扶风之姿,她悠悠开口,不仅唱出了歌词里的“牙板数敲珠一串”,还多了一丝独有的伤感,却不显矫情。
“唱得好!”离女子坐的最近的马师兄称赞了一声,他生得五大三粗,虽然常年随爹爹走镖辛苦,可凭借着惊人的饭量依然保持住了肥胖的身材,此时的他喝了酒,耳朵泛红,鼻子里呼着粗气,袖子挽到了大臂,他从兜里掏了好久,掏出了五文钱拍在了酒桌上。女子微微曲身,表示感谢。马师兄又赞了一句,却突然把手伸向女子的腰间,正要捏一把,被那女子闪开。
“登徒子!”女子恶狠狠地骂道。
马师兄不仅没摸到美人,反而挨了个登徒子的骂名,一时火上心头,哼了一声,叫嚷道:“不过是最低等的歌ji,装什么贞洁烈妇!”
络秀听了这话,心里莫名觉得难受极了。那女子没有说话,只是怒目圆睁,瞪了马师兄一眼,没有拿酒桌上的钱,便离开了。
马师兄还要发难,阿金赶了过来,微微弯着腰,依然是满脸笑意,说道:“不好意思,几位客官,我们这位汝贞姑娘,是个清角儿,为诸位唱个曲儿,客官要是不喜欢,呵她走开便是了。”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莫不是这小娼ji的姘头,赶着为她说话。”马师兄大声说道。
络秀见状,只觉得心中有一股无名火涌了上来,她还没有思考清楚,却已张了口:“马师兄,别说了!”
马师兄张了张嘴巴,似乎还不满意,却被爹爹打断了。
“好了!”
“一个姑娘家,又是小小年纪,哪里学得没有规矩。”爹爹又数落络秀道。
络秀一想到自己竟然出言反驳马师兄,脸唰一下红了起来,加上被爹爹呵斥,她低着头,双眉紧蹙,一时无措。
马师兄乖乖地闭上了嘴,没有再追究,而是喝了口酒,又和师兄们聊了起来,净是吹嘘自己曾经做过的英雄事迹。
“要是在陇西,多少姑娘抢着要服侍爷!去年在孙氏酒家,有个娘们长得可真好,我跟你们说,那娘们死乞白赖硬要缠着我……”
“来,络秀,尝尝他们家的煎角子,我觉得比我娘做的好吃。”师兄看出了络秀心情不好,也不想让络秀听那马师兄扯犊子,特意给她夹了一个煎角子,安慰道。
“我要给臧大娘打小报告,说你说她做的煎角子不好吃。“ 坐在络秀旁的小师弟见缝插针道。小师弟比络秀还要小一岁,今年才十三岁,也是和络秀一样,第一次出镖。两个多月风餐露宿,他的脸晒得和煤炭似的,络秀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小包公”。
“小包公,你这是曲解我的意思。“ 师兄也夹了个煎角子给小师弟,堵住了他的嘴。
络秀默默吃着煎角子,她早已经习惯了爹爹的火爆脾气,有事无事呵斥她已成了家常便饭,她在小师弟和师兄的逗乐下渐渐忘记了刚刚的不愉快,埋头吃起饭来,她再也没有看那位老先生吃冰团子的样子。
大概是这场闹剧,络秀原本期待已久的这顿饭倒没有了期待中的那么惊艳,几位师兄们一路上吹嘘着丰庆楼的菜肴多么可口,简直是此菜只应天上有,馋得络秀和小师弟直流口水,如今吃到了,也不过让络秀觉得好吃,倒也没有让她觉得像马师兄说的比陇西的馆子强上百倍。
爹爹叫来阿金结账,“一共是二十两银子 。”阿金笑着说道。
络秀屏住呼吸,她暗暗将这个价格和陇西的作比较,二十两银子,在陇西足够吃十几顿大餐了!
络秀的目光追随着阿金的身影,看他把银票拿去账房先生那里,络秀遥遥地望着账房先生,看他和阿金说话,看他收钱找钱,账房先生似乎又感受到那灼灼的目光,抬起头朝络秀的方向望去。这次,络秀以更快的速度低下了头,直到阿金来时都没有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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