祀神大典在即,年方二八的小少主头一回出了隐月圣地。可他来不及张口问询便被困在了轿撵里头,侍从恭敬地言明不过半日便可到达央都后,便再无应答。流月待在轿撵里左右也无事可做,人是坐得端正,心思却开始飘忽起来。
他漫无目的地想了很多:想到漫漫独行的习舞之路,想到师父离开时温和又悲伤的目光、想到为了那件笼月纱衣所费的周折、想到隐月阁络绎不绝的新奇甜糕、想到巍巍王城芸芸众生,想到———
那位信手伫立在遥遥天际的神灵。
流月无法明辨自己对神灵大人的情感。他手握颠覆家国的权柄,却会因一支舞扭转心意;他是目下无尘的冷漠神明,却让流月不止一次地感受到他的到来。
神明大人,其实是对他有所期盼的吧?流月因为这个想法雀跃起来。他自小便没有父母陪在身边,师父对他又总是温和大于亲近。他不曾被爱之深,自然也没有责之切。他溯洄而上的小舟,道阻且长,向神明献舞是他唯一的Jing神寄托。他惧怕那人的喜怒无常,又忍不住对他有所依赖。
突然好想吃糖蒸酥酪啊,小少主难得有些孩子气地鼓了脸颊。不过片刻又安静下来,心思不知又飞去了哪里。
祀神大典当日,整座央都大殿一派庄严肃穆。关乎家国命运的大事,自然容不得有半点差池。宫内宫外上上下下皆是脚步匆匆,流月却难得清闲。
他穿着那件娇贵的笼月纱舞衣,端坐在矮塌上说是等待吉时,眼神却飘向了榻上小几上的甜糕。这几日为了身姿更加轻盈,流月不敢多食,如今却是敢了。他动作飞快地取来糖糕塞入口中,腮帮鼓鼓嚼嚼一会儿便下了肚。心中的紧张此刻消散了些许,他从容起身,随着礼官前往桑山。
桑山脚下国民泱泱,流月从容踏上天阶,一步一步走向山顶的神坛。白色的轻纱在他的身后翻飞,天地间初生的第一只幼鹤跃入了桑塔的眼帘。
桑塔感受到胸腔内擂鼓般的震动,声音随着那只幼鹤身形的出现而清晰起来:青涩的身形,娇媚的泪痣、丰润的唇珠、素白的脖颈,软窄的腰身……神明大人细细打量着他的小舞姬,却猝不及防撞上了幼鹤仰头奉上的澄澈的眼眸。
这小舞姬竟敢直接与他对视……?
其实也不怪流月不知也不畏。历代舞姬皆惧这喜怒无常的神明,无人敢抬头相望,且多数时候神明觉得无趣根本不现身,自然无人告知此事。高傲的神明很快便猜到了其中缘由,却不打算宽宥此事。借题发挥对将祀神当做游戏的恶劣神明来说,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诱哄一只懵懂纯然的幼鹤舒展身体,让他毫无防备地在痛楚中被残忍破身。浅淡的红细细流过娇软的白,所有哭喘和绝望都为时已晚。
恶质的神明登时沉下面色,在幼鹤愣怔之际负手睥睨,冷声责问道:“直视天颜,你便是那个接任的小舞姬?放肆至极,可是无人教你献舞的规矩?!”
流月心中一惊,师父和礼官俱未提及此事,怎的突然?却也不敢出声反抗,躬身作揖道:“下臣狂妄,大人息怒。”
赞多瞧着这小舞姬十分有趣。言出歉意,语调却不卑不亢,躬身俯首,身形亦端庄雅正。这一场游戏着实有趣,只是这小东西颇有胆识,只怕得再来一出才能将他彻底吓住。
想起水镜中偶然窥得的一眼,赞多错开话头又沉声问道:“如此怠慢,大典前的净尘恐亦不备,且张口待本尊查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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