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忘了罢?”
齐靳双目一睁,杯盏掷地,碰地一声砸得四碎。
“住口!”
王溪不再看他,扭头就走。
后头的人快作两步,一把拉住她的腕子,腕上有一串翡翠十八子的连珠,被抓着一粒粒的都硌在rou里,是从四面八方扎进来的疼。
“你在说什么?”
王溪没有叫疼,只硬生生地扯着腕子,她转动了几下,忽然一使力,被她挣脱开来,金点翠的结牌一松。
微微地“咚”了一声。
那一串罕物,落入了池子里头。
两人停了动作,都呆怔着望了那涟漪。
“是呢,这样的日子,它都熬不住了呢。”
见王溪面上浮着近似寥落的笑,这话里的意思不吉,又是这样的日子,齐靳顾不得其他,语气虽不善,却软和了不少,“我再寻一串比它好的。”
王溪半垂了头,轻轻摇了一下,却不像是为了这桩,再多话也是寥落,她从折曲桥上慢慢走了回去。
要近七月望的日子,夜里突然Yin云如晦,风滞凝积,漏已三滴,院子里头忽然有男声,打帘子的丫头忙出去看,只见丁祥同秦业两个一道扶着一个人往屋里头回,仔细一辨,竟是自家老爷,齐靳甚少有这样的醉态,众人七手八脚,不免显得有些慌乱,只王溪坐在厅上,任几个丫头料理。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老太太带着秦业他娘过来。
王溪缓缓坐了起来,低头行礼。
老夫人走进来,她先拍了拍媳妇的手,拉着她直入里间。
菖蒲觑着眼色,忙拧了一条帕子,她向来心里细密,直觉主子的异样同她有些干系,于是拿着帕子,奉到王溪面前,见王溪仍旧不接,又往前递了些,半屈着膝,压低着声道,“夫人,叫奴婢如何是好,到底要顾着老夫人。”
王溪拿过那条帕子,在床沿边上坐下。
齐靳一只手抬在额上,他仍旧像是很清醒,只是身子动弹不得,“劳母亲记挂,容儿子失仪,不能起身相迎。”
“怎会如此?”齐母歪着身看他,正纳闷为何一人在凉亭里头喝成这副模样,刚要开口问媳妇,只听齐靳遮着眼,回道:“儿子今日高兴,多贪了几杯,母亲不必担忧,虑歇一歇就好。”
齐母点点头,见他虽醉色颓然,但不至于人事不醒,于是拍了拍媳妇的手背,同秦业他娘一道出了门。
下人们穿梭往来,盆罐之声不绝于耳,忽听齐靳唤了一声。
“都下去。”
众人一愣,菖蒲左右一挥手,忙领着众人出去,齐靳仰着身子,转过眼去,他一双眼睛里头都是腥红的血沁,里头斑驳着的却不像是醉意。
“母亲走了,你也不用做这规矩。”
王溪一愣,她依言而起,转身就离了床榻。
“溪儿,我们毕竟这么些年了……”
耳里飘进这样一句话,王溪略一转头,她不愿思量,脚下又快作两步。
正要出屋,后头窸窣一阵,后脖子被卡在燎热的虎口里头,一阵天旋,随着身后的人踉跄几步,就倒在麒麟送子的床围里头。
齐靳看着她,突然用手半捂住她的嘴。
他开出口却同他的手一样发颤,“王溪。”
外头突然响起一声滚地的雷鸣,继而一阵风从外头灌了进来,窗扉一阵乱摇,碰在框子上砸出梆梆的声响。
靠着外头的油灯影影绰绰,摇晃着纤细的身子,终究都次第颓败下来。
拇指抚颐而过,从喉头掐了下来,颤起了一阵鸡栗,但那些鸡栗很快又缩了回去,隔着衣服,齐靳身上是烧灼一般的火烫,冷风又灌了进来,王溪瑟缩一下,两手紧紧抠着他的臂膀,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衣襟扯了开,里头灰白地的一株皮球花皱成了一朵菊瓣,落在了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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