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这样想的。”宋君年低头看鞋尖。
“我没想其他,就想离Azure近一点。”宋蘅只觉嘴裡的酸泛上了眼眶。
爸爸妈妈对视一眼。
“你再担心都无补于事。”妈妈小心翼翼地说,似乎把她当做了一个易碎的瓷娃娃,说话带出的风会把她捏碎。
“我只,只是……”她倔强地憋住眼泪,紧紧箍著比卡超,不敢去看任何人。她害怕万一Azure熬不过去而她赶不及见最后一面。她一这样想,就立刻暗自埋怨自己怎么能如此悲观。可她就是忍不住往最坏的方向想。她知道母体的情绪会影响胎儿,于是又立刻陷入自责内疚的心态当中。如此反复折磨。
爸爸看不下去,连连摆手,“别讲啦。”
ICU裡的时间仿佛是静止的,前一天来的时候是这样,今天来也是这样,维持生命的仪器一件不少。仪器发出的轻微响声比Azure呼吸的声音大得多,扭曲著空间,把空间撕裂成一块一块。
钟佩悟没哭过,他24小时都在医院。ICU配有沙发床,他一坐就是一天。他甚至也没说什么话,除了和医生的交流就是沉默。宋君年陪他去楼下买咖啡,只见他用手指示意自己要什么,刷八达通,拿咖啡,走人。全程一句话都没有,好像整个人绷成了一根弦,说句话这根弦就松了。极致的痛苦是极致的压抑。
Natalie当年在ICU时,钟佩悟也是这个样子。
那时他还可以强迫自己把时间花在照顾Azure身上来过渡悲伤。现在呢,没有什么可以借来过渡了。
宋蘅想安慰他,然而自己一开口就哭个不停,反而要钟佩悟拍著她的背安抚她。
她的胎不稳,也不敢随意走动。除了每天去看一回Azure,其馀时间她几乎都花在病床上。如果不是她强烈要求,宋君年根本不会同意她去探视Azure。
头几天还好,没过多久宋蘅就觉得这不是她应该要过的生活。
尤其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心头就会涌起一阵恐惧。她会不会在接下来的八个月裡都被禁锢在床上?她不想成为一个易碎品。
她也很想旺财,但是妈妈说了,在她把孩字生下来之前,不许她接近旺财。
她经常是一会儿吃不下东西,一会儿又胃口大开。想吃的都吃不著,冷的,生的,性凉的,统统不允许。
孕吐也把她折腾得死去活来。
她没停下手头的工作。视频会议一个不落,文件也是从早看到晚。若不是三个月不够不能公佈的习俗,她早就让几个助理天天跑医院了。请假的原因是要做个小手术,视频会议裡的背景的的确确是病房,律所倒也没为难她。只是好几次没控制好孕吐差点要穿帮而已。还好她对外说做的是胃部的一个小手术,这才瞒过去。不过有几个有些年纪的女同事应该是猜到了,笑容裡都带著点“心照不宣”。
这一切还有八个月才结束。不,那不是结束,那是另一种生活的开始。
她要好好规划宝宝生下来后的生活方式了。
“你同君年有无商量过结婚的事?”下午四点,宋君年还没下班,海景病房裡只有她和妈妈。和所有女儿未婚先孕的父母一样,爸爸妈妈应该老久之前就想问这个问题了,只是看她情绪不稳,也觉得她和宋君年需要时间去讨论,这才按下没问。只是已经过去了四天,她还没给出他们想要的答案。
“没,没心情。”宋蘅实话实说。
妈妈立刻皱起眉头,但下一秒就很好地收敛了情绪。“你有什么打算?同居但不结婚,还是说迟点再考虑?”
“过多一阵再考虑。”
“现在时代不同,我们做父母的不会强求你结婚生仔,只要你过得开心就够啦。我相信你可以处理好感情问题,但有了BB,你们要想的就不止自己啦,要为BB多想下。”妈妈在病床边缘侧著身子坐下,温柔地拍拍她的脸。“有了BB,就不要只顾著工作啦。”
宋蘅听到“工作”两个字,鼻子一酸。她到底甚么时候可以出院啊……
新助理整理的资料不如Jess妥帖,对业务也不熟悉,宋蘅光是每天打电话叮嘱他这个要怎么做那个要怎么做就耗掉不少Jing力。t那边又不停地催甚么时候可以正式开个会,短信邮件p一天好几个问候。她被困在小小的空间裡,落地窗外再美的景色看多了也腻了,因而时时刻刻都焦虑。她知道焦虑不好,就拼命想控制焦虑,越想就越焦虑。
宋君年坦白跟她说,她的情况很不理想。她有中度贫血,现在本来就不是怀孕的好时机,再加上头一个月的奔波,这胎说不定打个喷嚏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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