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上祝靖小胡子一挑:“来人!召萧王、萧王妃、萧世子即刻觐见!”
那一晚,自清月楼出来的盆殷红了后院的花。叶太医也因此被升为四品。
此后不久,祝靖诏曰,念在萧王为国征战数年之功,仅收归他的军权,并将其全家发派远山,五代不得回京。
然,自萧王一家出了天京,景华宫的夜,再不得安宁。
祝靖心虚不安、良心未泯,许是那晚情形深刻印在脑海挥之不去,于梦中反复重映,他常年在午夜经受万蚁攀心、蚀人魂魄般的痛苦。
那晚,他生生以萧王府上上下下几十口人乃至萧嫔的性命,威胁萧翊交出萧元。
那晚,他让萧王夫妇二人,亲眼望着自家幼儿活活被叶太医开膛破肚,强取一颗鲜嫩的心。
“国师,朕,这是怎么了?”
半夜,祝靖将国师召来,满是虚汗的手拽住他的袖子一迭连声地催问。
“陛下,”国师行礼,缕缕长髯,一字一句恭敬道,“萧元一颗心,给了芙笙公主。芙笙公主虽流着陛下的龙之血脉,可压制其黑暗的恶性,然公主年纪尚小,无法将其彻底铲除,故梦魇了陛下。
陛下须得忍痛割爱,将芙笙公主看押在天京郊外,及笄之前,不得入京。知道此事的奴才们,也均不能留活口,免得陛下英明毁于一旦呐。”
“妥……妥!”
景丰六年,皇宫大内,太监、宫女、太医,一下子腾出许多空位。
一日,祝靖忽派人闯入清月楼,从杳贵妃手中抢走三岁不到的三公主,将其“圈养”在天京郊外的沁芳园,不惜派重兵把守。
他狠心下旨:谁若让三公主离开沁芳园一步,满门抄斩。
那一年,雪连下了半月,冷入人心。
……
明明是春日,今夜却有些出乎意料地凉。
芙笙有暇读话本累了,方用铜盖盖灭一盏灯。
窗外有异响,似有人翻墙。
是与倾么?
可他来,从没这么大动静。
芙笙如远山含黛的眉眼微敛,顺手披上天香色的外衣,推开卧房的窗,便见那梨花树下,踉跄走来一个玄衣纁裳的儿郎。
“与倾?”她轻唤他。
“嗯,还未睡?”
“正要休息。”她手指绞着衣袖思索一番,还是戳破了这道窗户纸,“与倾,我……知道你是谁了。”
对方一愣,须臾,方淡淡唔一声。
“我已将叶太医安顿妥当,这几日你若身体不适,便告知清风,我会速派人来。”
“好。”目光向下,芙笙忽瞥见他袖子边的划伤,“你受伤了?”
“未曾,只不小心划破了外衣。”他似在期待什么,声音又轻又飘。
芙笙这才发现他穿的并非从前常穿的那件带兜帽的夜行衣,只是套了个兜帽披风罢了,应是今日白日里穿的玄衣。
“既如此,你褪下予我罢,我得空帮你缝补缝补。”
“好。”
闻言,少年人就等这句似的,忙将外衣褪了给她。
衣服略重,质感顺当,还带有少年温热的体温。
芙笙将其抱在怀中,不禁红了面,有些局促。
“舅父……”
“萧元。”
“嗯……萧元……你为何要叫与倾呢?”
他抬起白皙的手,取下兜帽。莹莹月光下,清秀又冷峻的面庞竟蒙上好几分泾渭分明的温柔:“与倾是我的字,我用了好多年。”
“噗嗤,”芙笙笑了,“你也不过与我同岁,又未及冠,哪有好多年?”
他忽抬手,未触到芙笙的面,却在空中虚描她的眉眼:“好多年,数不清的好多年。”
从上上辈子,用到这辈子,只是你从来都不知道罢了。
第23章 夺嫡
过了一个月的安神日子, 寮云院的梨花也飘殁了。
芙笙埋头用黑紫色鎏金的细线,在萧元的外衣划口上妙手绣出几朵小梨花,为这套玄裳平添了几分华贵。
后来但凡她偶尔在御花园散步, 见到与二皇子下棋的萧元,均能瞥见他穿着那件玄衣, 不舍地换下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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