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女考虑了一晚上，还是把这个办法告诉了勾践。

    按照宋辞教自己的言辞说了一下，越女并没有给勾践分析利弊，只是以她的立场出发，按照她能够想到的逻辑，提出了一个向吴国借粮的办法。

    “吴国不是越国的上国吗？越国有难，吴国应该会帮忙的吧。要是吴王不答应，大王亲自去求他，他再怎么也会给大王一点面子吧。”越女是这样说的。所谓的亲自去求他。可以理解成，字面意思上的，去吴国跑一趟。至于吴王夫差是什么反应、会提出怎样的条件。去了能不能够回来，只有天知道，那就不是越女考虑的了。

    这就是宋辞，教给越女的模棱两可、含糊不清的辞令。方法很明确，至于怎么理解，怎么使用，就看他们自己的了。

    越女的话，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勾践手下的文臣武将，立即就此展开了激烈的讨论。同意的，反对的，折中的，驳斥的，各式各样的意见都有。

    只有勾践没有发表意见。在越女对他说的这些话后，勾践的脸色就很难看。当年在吴国给夫差当努力，所遭受的一切都历历在目。他所受的奇耻大辱，还一点都没有，让吴王夫差还过。他的深仇大恨，还等着他去报仇雪恨。如果现在再回到吴国去，他还能活着走回来吗？他还能实现自己忍辱负重，报仇雪恨的理想吗？

    那边，越国的官员们，展开了一场又一场激烈的讨论。这边，越王勾践却异常地安静。打了许多口水仗之后，大家这才发现，自家大王异常的反应。他们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就都安静下来，闭口不言。他们纷纷看向勾践，等待着他的决定。

    现在越国上下的命运，还有他自己的命运，就在勾践的一念之间。到底，勾践会做出怎样的决定呢？众人屏息等待。简陋的议事大厅，顿时间安静得有些诡异。一股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压得众人逐渐有些喘不过气来。

    就在此时，一直都默不作声，看着他们争来争去的范蠡忽然站了起来。他一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到了他的身上。范蠡没有看他们，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勾践，斩钉截铁地说道：“大王，这次您绝对不能去。”

    第9章 自请入吴

    “范大夫有什么看法？”勾践问道。

    “放虎归山，可一而不可二。若大王再次去吴国，很有可能就没办法回来了。”

    这不是废话吗？

    一群伸着耳朵，想听他高论的官员们在心中暗自失望，这是谁都懂得道理。之前吵吵半天，说的不就是这个，还需要他范蠡来重复？

    “诸位请听我一言，我还有更好的办法，不用大王亲自涉险，就可以从吴国那里借的粮食。越国今逢大旱，乃天灾。去向上国吴国求助，是顺理成章的。由于过去的种种作为，夫差对越国并没有太大的警惕。也就是说，他答应和拒绝的可能性各占一半。这个时候就要看他，手底下的人怎么说了。大家都知道，吴国的伍子胥，一直视越国为心腹大患，恨不得早点把越国灭掉。若是他得知这个消息，一定会千方百计，让夫差来攻打越国，把越们灭了。所以，在借到粮草之前，绝对不能让伍子胥提前知道此事。此外，还要想尽办法，笼络夫差的宠臣，太宰伯嚭。伯嚭是一个贪财好色的人物，想笼络他，无非财色二字。现在越国大旱，在金钱宝物上，自然是拿不出来的。不过，在女色方面，我们可以做的文章，就另当别论了。只要从那批越国女子中，选几个送给伯嚭，那伯嚭自然会为我们出力，在夫差面前说尽好话。这样的话，就大大提升了，吴国借粮给我们的可能性。”

    听完范蠡的一番话后，众人这才如梦初醒，觉得他说的非常有道理。经过一番讨论后，这场议论暂时告一个段落，勾践仍然没有做决定。

    参会的官员离开后，勾践又留下了范蠡。

    “刚才，你还有话没说完，现在可以说了吧？”

    “大王英明！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眼睛。”

    “你我二人之间多年患难与共，有什么可以开门见山地讲，不必如此。”

    “……大王，请恕范蠡直言，您听说过周郑交质的事情吗？”范蠡朝勾践望去，目光如炬。

    只这一句话，勾践便明了了范蠡的意思。所谓周郑交质，是指周天子和郑国互换太子为人质的事，是郑庄公在位时期，发生的一件轰动天下的大事。就是这一事件，将周天子从至高的神坛上拉下来，打破了周天子的无上权威。开启了春秋战国，诸侯争霸的帷幕，也开启了周天子权势衰落，名存实亡的时代。

    “你是让寡人把夫人和太子送到吴国去当人质？”

    “臣不敢。只是，臣还有一句话，越国只有一个，大王您也只有一个。”

    范蠡的话颇有当时行人辞令之风。行人辞令，也就是外交辞令，含而不露，点到为止，至于真正的意思，你自己去体会。范蠡这话的意思是，没了老婆可以再娶，没了孩子可以再生。但是，越国没了，性命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