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惟翎神色淡然, “我知,然而此物非比寻常, 陛下所赐,我固然不能还于他。若留在我身边,叫齐玉见着了……”她忽而笑了,“你道他会作何感想?”
杨玄霜亦笑,“我晓得,你家齐玉醋得很,他平日处事宽和, 可要一旦牵扯到你了,心眼怕是比针还小。”
“醋得很?”她摇头,“岂止是醋,简直闻所未闻。上回张存福留了个生得美貌的小厮在我府里,让他见着了,当下尚不发作,回了家竟不声不响灌了十壶松间醉。松间醉乃西域至醇烈酒,一滴足可醉人倒。他那日饮得人都认不清了,当真是个傻子。”
杨玄霜同她笑了一阵,将扳指放还她手心,“既如此,阿羽,你不如将它毁了。”
安惟翎蹙眉,“毁了?”
杨玄霜点头,“我懂,你留着不妥,可我留着也不是个意思,既如此,索性毁了它罢。”
“这岂非更加不妥,御赐之物——”
她话音未落,青方忽而惊慌地跑了过来,“大帅!府门口有位白衫道长来寻您,说是昆仑山故人……”
安惟翎正在墙角同杨玄霜私语,闻言猛然转头。
石桌旁众人亦霎时安静下来,江崇宁和袁玠同时给张存福打了个眼色,他意会,连忙去京畿巡检司调兵。
安惟翎冷笑,踱回桌旁,“戚无恙?上回在祭坛之上未寻到他,我道躲哪去了,竟是找上门送死来了。”
果然是戚无恙。卫渡津和唐棠同时“腾”地站起,“大帅,我来会会他!”
“不必了,我来寻安大帅。”
声音竟似从空中传来,众人不禁毛发倒竖。那音色像是琴音,又不是琴音的澄澈,幽然漂浮,仿若鬼魅。
安惟翎淡淡道:“郭樱,把摄魂术的解药给大家分了。”
郭樱得瑟,“早下在饭菜里了,老子真有先见之明,这几日的饭菜里都掺了解药,以备不时之需。”
安惟翎点头,对着虚空道:“戚无恙,本帅看你也无需通传,直接进来罢。”
袁玠忽地拉住安惟翎的手,“阿翎,你别上前。”
见他眼底满是担忧之色,安惟翎轻轻点头。
没人看清戚无恙如何忽地出现在院子里,他身形飘然,似一片飞雪。众人回过神来时,只见院门处立着一白衣道人,年近花甲之岁,面容清俊,身形极瘦,显得袍子尤为宽大,衣角无风而动。
这等轻功,只怕大帅也不及。
卫渡津和唐棠双双挡在众人身前。
巡检司的卫队也火速赶到,弓箭手将院子团团围住。同时来的,还有暗卫统领万俟铮和他的一干下属。
戚无恙仿佛没见着其他人,悠然道:“安大帅,昆仑一别经年,不知故人无恙否?”
他音色既醇厚且Yin森,众人心里齐齐发毛。
安惟翎想上前,袁玠却始终紧拉着她的手,她只得越过唐棠和卫渡津,定定注视着戚无恙,道:
“你当真好会装蒜,见空道长是你,戚无恙是你,馄饨摊主亦是你,我同你前几月尚见过,何来经年一说?”
戚无恙笑意极淡,“大帅好眼力。说起来,我与大帅还曾有半师之谊。不仅如此,卫渡津和万俟大人,也都向我请教过步法——”
万俟铮和卫渡津俱是大惊,“那位传我步法的游侠竟是你?果然是用了假面,那时我就该揭下你的——”
戚无恙打断道:“哪有弟子揭师父面具的道理?”
安惟翎道:“废话真多,直说来意罢。”
“叙旧。”
袁玠皱了眉头,安惟翎不耐道:“本帅同你个糟老头子何旧之有?”
“想请大帅同我一道去回鹘。”
他竟这般明晃晃地想将人挟持走,江崇宁沉了脸色,冲卫兵打个手势,围着院子的弓箭手纷纷拉紧弓弦。
“奇了,”安惟翎哂道,“你不怕我端你老巢?竟还有这般引狼入室的。”
“我想请大帅与我同赴回鹘王庭,吾王宽厚惜才,定会奉大帅为我朝上宾。”
“荒唐!”江崇宁气笑。
戚无恙似是没听见他,话锋一转,“大帅,近来可有不适?”
“有。”袁玠握着安惟翎的手忽而紧了,安惟翎拍拍他手背,“不过是因为本帅有孕了。”
戚无恙未料她这般回答,愣了一瞬,又脸色如常,道:“大帅可知,当年在昆仑山时,我传与你的心法乃是至Yin之道?女子本属Yin,此法有失Yin阳之和,本不适宜女子习练。大帅倘若近来觉得功法凝滞,气息晦涩,便知该是此法出了差错。”
他为算计安惟翎,竟埋了这么多年的暗线。众人心里皆是一沉,唯独安惟翎浑不在意地“啧”一声,“至Yin之法而已,于普通女子是不宜,于本帅却无妨。本帅虽近来功法略有阻塞,可是也有孕在身,如何说得清,是你的心法作祟,还是我腹中小子在倒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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