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认为秦王有了反心,所有人也都知道,秦王大概率不会谋朝篡位。谋朝篡位是下下策,留在史书中并不好看, 也不会得人心。
皇帝这才回味过来。
这天,等下了早朝,皇帝留了丞相、靖王、安国公和祁崇。
靖王铁骨铮铮,一向正直无私,但是——他如今也悄悄归顺了祁崇,旁人不知情罢了。
在皇帝眼中,丞相、靖王和安国公还是自己的人。
他挑了祁崇着手的几个事件,刻意刁难了一番。
祁崇神色冷淡,皇帝问什么,他便说什么。
皇帝道:“李御史犯了什么错,居然被你凌迟处死?秦王,你行事作风太过暴戾,德不配位。”
若是往日,在皇帝发话之后,丞相也会紧跟着数落一下对方的罪行,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丞相并没有发话。
并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御史位高权重,在朝中颇有威望,祁崇杀他都不眨眼睛,丞相虽然比御史官大几级,但在拥兵自重的祁崇面前,仍旧什么都不是。
今时不同往日。
皇帝见丞相不发话,看向了靖王,靖王如今头发花白,垂垂老矣,仍旧心念朝中之事,并未放下手中权力。
靖王拱手道:“陛下,臣私以为,祁崇的做法并不过失。李茂身为御史,早年却品行不端,当街撞死了耄耋老者,不配为臣,祁崇杀他,是替天行道。”
皇帝眼皮子跳了跳。
李茂撞死的人不过一个乞丐,还是一名垂垂老矣的乞丐,一名乞丐和一名御史哪个重要?祁崇分明是找个由头将人杀掉。
普普通通的处死,皇帝尚能够接受,但祁崇却是将人凌迟,明摆着杀鸡儆猴,恐吓一众大臣。再这样下去,改天祁崇牵只鹿到朝堂上,其他人也能跟着附和他说这是一匹马了。
皇帝冷笑一声:“皇叔老了,居然也有些糊涂,明卿,你如何看待?”
明义雄心情复杂。他也觉得祁崇这次过分了,但是,明义雄虽耿直,却非愚蠢,真正愚蠢的人压根站不到皇帝跟前来。祁崇当下如日中天,和前两个月相比大大不同,实在不能招惹。
明义雄家里还有一众子女,本来就因为拒绝祁崇讨要明臻得罪了他,之后不好再得罪。他可以不往上爬,但得保住家里一众人的性命。
明义雄稍微附和一下皇帝:“前两天臣病了,一直在家里养病,并不知晓此事。秦王殿下或许做的有些过分了。”
皇帝看向祁崇。
祁崇近两年已经是长身玉立的成熟男人了,他站在哪里,哪里便熠熠生辉,既吸引人的眼睛,又让人不敢直视。
他眯起眼睛,去看自己这个儿子俊美的面容。
祁崇生得确实没话说,轮廓线条深邃,雍容华贵,自带摄人心魂的气场。
无人敢迎接天子的目光,旁人也不能与天子直视,祁崇却冷冷抬眼,唇畔勾起讽刺一笑,似乎在挑衅圣威。
皇帝一惊,心有惶恐,却涨红了脸色:“朕前些时日赏给你的宫女呢?”
皇帝知晓宫女已经被祁崇处死了,却渴望听到不一样的回答。
倘若祁崇回答说人病死了,或者因为其他缘故不小心死了,他能够从此判断出,祁崇还是有几分畏惧皇权,会掩饰一下。
结果,祁崇冷冷道:“儿臣不喜,便杀了。”
皇帝一时胸闷,抬手指着祁崇:“朕赏给你的人,你不喜欢?还杀了?”
丞相的眼睛不知道往哪里放,他叹了口气,也没有讲什么。
靖王年龄大了,Jing神气不比从前,他一心为凌朝着想,知晓凌朝大厦将崩,只有祁崇能够支撑起来。虽然祁崇手段狠厉,但成大事者,也必须得如此。因而靖王装作自己耳聋,什么都听不见。
只有明义雄心急如焚,夹在中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祁崇冷冷道:“父皇认为不可?”
皇帝看见自己股肱之臣都不敢发话,也知道大势已去。
他突然想起来前些天,那时李御史还活着,忧心忡忡的说京城被秦王的将士虎视眈眈包围着,要他想办法处理此事,能尽快从外地秘密调兵过来更好。
结果他没有放在心上。
皇帝忍着怒火,最后颓败了下来:“既然不喜,便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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