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北齐想法如下:叶骁一定瞅沈令不顺眼,那就把沈令拎出来给他出气,但是等等,他怎么完全不理啊?
殿内一半人疑疑惑惑,另外一半觉得……说不定要糟。唯独沈令,垂首敛气,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宴到一半,侍宴太监鱼贯而入,奉茶清口,叶骁忽然咦了一声,广袖往后褪了褪,“滑冷”一声,骨节分明的腕上落下一个漆黑的镯子,伸手拉住奉茶的小太监,少年一愣,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小太监十四五岁年纪,生得柔媚单薄,跪在地上抖,叶骁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然后摸了摸他的头,面上带着一丝笑,似是极喜欢的样子。
重臣们明显松了口气——他要是看上这个小太监,事儿就简单了。
北齐皇帝看叶骁把小太监揽在臂弯里不断抚摸头脸,面上不禁漾出了一层喜色,正要开口,却听到叶骁柔声问怀里的少年:“你怕疼吗?”
少年懵懂摇头,叶骁唇角含笑,叹息一般道,“不过还好,倒也不大疼。”
就在他这句话出口的刹那,沈令眼角余光一闪,看到他腕上漆黑镯子忽然一动——
不好!沈令飞快抬头顺间,一声脆响,小太监整个脑袋向后一转,脸软搭搭地贴在自己背上。
叶骁把怀里的尸体放下,含笑端详了一下,伸手,把被他扭断的脑袋重新扭了回来。
大殿鸦雀无声,能听到有人牙关打战的声音。
叶骁不紧不慢地抬头,笑看北齐皇帝,“这小奴生得甚得我心意,一时心痒,没按捺住,惊扰诸位了。”他本就生得好,这一笑,风流清华,多情缱绻,却让人心底无端发寒。他怡然举杯,向众人致意,自罚一杯,一饮而尽。
传言是真的。沈令想,他之前想错了。叶骁就是一个如传言一般的狠毒人渣。
饮罢,叶骁又笑了一下,对北齐皇帝柔声道,“孤一直倾慕沈侯,敢问陛下可否割爱,把沈侯赐给孤?”
所有人都看向沈令。沈令只在心里想,这回大概真的不得好死了罢。只希望叶骁多少留他个囫囵尸体——不过也无所谓,他是个阉人,本来就没有什么全尸可言。
他从叶骁身侧走出,跪在他身前,额头抵上冰凉金砖。
这是他第二次跪在叶骁身前。
他朗声道,“罪奴沈令谢殿下抬爱,愿为殿下执鞭坠镫,效犬马之劳。”
怕什么呢,不过一死。
当晚,沈令被移出罪奴地牢,单独关到一幢独院。他数着日子,三天之后,黄道吉日,天朗日清,他等到了宫里的司刑。
按照旧例,他这种进献给宗主国的罪奴,应该“受刑赐药,以遏凶性”,果不其然,来了。
这司刑是鲁王的人,鲁王当年和废太子争位,败得一塌糊涂,沈令是废太子的心腹,自然便是司刑的死敌。
一身官服的白胖太监捏着把公鸭嗓子虚模假样地道,沈大人,有请啦!
司刑给他定的刑是挑断四肢筋络,说这样既能压他凶性,又不妨害贵人享乐。
他被架上刑台,司刑笑容满面、慢条斯理地挑出了他右手的手筋——银刀从rou里把雪白的筋挑出来,刀尖顶在筋膜上,嗤的一声,破开一个孔左右一滑,他手筋断了的时候,叶骁来了。
塑月秦王单手提着袍角,姿态闲雅地走了进来。地牢昏暗,油灯斑驳,他俊美面孔随之明暗沉浮,却越发衬出他一种凉薄多情。
他生得可真好,沈令想,这样一个人,滥杀无辜、残忍嗜血,居然生得这么好。
叶骁走过来,绕着他转了一圈,眼神一定,他右腕的筋刚断,白乎乎的断筋支棱着,还微微地动。
叶骁看了一会儿伤口,抬头看他,沈令眸子漆黑,面色雪白,正一瞬不瞬地看他。
旁边司刑卑躬屈膝说了一堆话,他全当没听着,就柔声沈令,疼吗?
沈令摇头,答道,不怎么疼。
叶骁宠溺一般地叹了口气,笑盈盈地道,你怎么这么会惹我生气呢。
司刑正口沫横飞地邀功,叶骁忽然转头看他一眼,道,“……是你动的手?”
司刑眉开眼笑地伏低身子,虚虚拱手,“刑是小人定的,既然是贡给殿下的罪奴,自然得小人亲自动手,才能放心。”
“……手法倒是利落,筋断得干干净净。”叶骁点点头,然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伸手把沈令解了下来。
司刑一下懵了,叶骁不理他,从袖子里拿出一个Jing巧药包,一边给沈令裹伤,一边道,说他今天受刑,还是鲁王筵上才知道的。
鲁王是现在北齐皇帝的最年长的儿子,废太子被杀之后,鲁王主持与塑月议和,身价陡增,颇有问鼎东宫之位的意思,便刻意与叶骁结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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