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辰面无表情地仰头冷视他。
他仿佛被看得不好意思,低下头去,冠冕堂皇地补充:“你是太子殿下的表姐,我是太子殿下的堂弟,我们两家不算全无关系,我喊你一声姐姐也没什么。”
谢辰手往外挣,轻而冷地命令:“放手。”
“哦。”蔺长星好似这才发觉她生气的不是称呼,无措地收手,像孩子做错事一样背在身后,“抱歉,聊高兴了,太过忘我。”
谢辰本想刺他一句,问他什么地方学来的“忘我”,还没出口就觉得没意思,咽了回去。
手上被他捏过的地方余有温度,阵阵发麻,连着筋骨脉络。她忍着异样感觉推开门,走出厢房前对他说:“世子欠我的,已经还完了,日后不必再提这些。”
蔺长星闻言并不反驳,愉快地躬身,长袖洒脱地朝外一挥:“好的,再会。”
谢辰不置可否,手上拿着他送的木盒,不急不缓地下了楼。
蔺长星站在原地,苦笑着想,我欠你的,这辈子还不完。
那一夜,怎么算得清账。
正是因为还不完,她才不要他还,才会不承认不是吗?
倘若他什么都没有做过,他们之间清清白白,南州分别后,宴京重逢时 ,他们只会比从前还亲密。
她或许还愿意唤他一声“长星”,而不是恭恭敬敬的“世子”。
他不必喊她四姑娘,喊声“谢辰姐姐”也不必搭太子的线。
绝不是现在这样,各自揣着明白装糊涂,她连听到“南州”两个字都会皱眉,宁愿看他演戏。也不肯承认。
那时他与她共枕眠,他以为那样的亲密,可以让他永远得到谢辰,得到他贪恋的人。
如今方知,床笫之欢不过是彻头彻尾的失去。
一且不该踏出的步子,一旦踏出去,那片刻的欢愉,不知要绕多少步来弥补方罢。
只是人生哪有“倘若”二字,他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已经在她身上输去一整颗心,没有别的法子了。
她哪怕是座冰山,他也要燃着他的火光拥过去。要么她被融化,要么他从此熄灭。
蔺长星将方才碰过谢辰的手抚在脸上,或是他心理作用,总觉得还有谢辰身上的清香,一口吸进心间都是甘甜。
他心中念着,蔺长星,你可以的,再勇敢一点,再努力一点。
当夜,素织铺好床,先退了下去。
谢辰倚在床边没有睡意。
凉席玉枕,晚风宜人。
她鬼使神差地打开蔺长星送的盒子,这镂空的木盒不是寻常物件,散着幽幽木香,想是他自己另外搭的。
血玉镯子在暖黄的烛光下,发着妖冶贵气的光泽。
谢辰走着神,将镯子缓缓套在手腕上,抬着手自个儿欣赏。血玉皓腕,相得益彰。
——谢辰姐姐,我替你编了一条手绳,现在能替你戴上吗?
——你一个大男人,手怎么这么巧?又会下厨煲汤,又会编制手绳。
——可能是闲的吧,什么都想学一点,实不相瞒,我还会刺绣呢,哈哈哈别笑话我……瞧吧,你手腕白,配红色真好看。
——是很好看,红色绳子有什么说法吗?
——有啊……祈祷平安之意。希望姐姐日后,一生顺遂。
——多谢你了。
直到她站在楼上,看见一对男女,站在街边互相给对方戴上手绳,眼中一时间只有彼此。她才意识到,这红色的绳子有别的寓意。
她问了来送热水的小二,小二笑着说:“姑娘是外乡人不晓得,在我们南州,相互倾慕的男女,都要亲手编织一条手绳替对方戴上。如此祈求感情牢固,将对方拴在自己身边,一生一世不变心。”
她当场解下那红绳。
谢辰理完被她刻意封存的记忆,醒过神来,迅速地将镯子从腕间取下,放回木盒里。
因着动作粗鲁迫切,带红了手腕及手背上的一大片肌肤。
她感觉不到疼似地,也不去揉,闭了闭眼睛,深深吸进两口气,才勉强镇定下来。
下床穿鞋,走到百宝阁前,蹲下翻出个带锁的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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