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永辉城建成不过百年。
第一批的居民牢记着带来混沌的神罚,敬畏着不知所在、不知样貌的神明。艾德蒙家掌握经济,城主府掌握着决策,祭祀所掌握着人们的Jing神。
第二批的居民尚且记得父辈们的教训,战战兢兢地生活着,感谢着神明给予人类从废墟中重新获得的再一次重生,不敢造次。
第三批在永辉城中出生过的孩子,记忆中所见到过的景色已经没有了人们的悲惨的哭号,也没有闻到过流下的血和泥土混在一起的腥臭。对他们来说那些悲惨的岁月已经是教科书里的历史,所能见到的神迹不过是城主的永生,碍于祭司们的教导不敢造次。
第四批、第五批……
不知经过了多少代的传承,人这种目光短浅的生物又生命短暂的生物,是很容易将历史的创伤所忘记,将过去的情感忘记,开始一段新的生活的。
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祭祀所在人们的心中已经从原来的虔诚侍奉神明,将人们心中的敬畏告知神明的人,变成了一种待遇优越的职业。普通人原本难以接触到的情况,从神明、尊敬变成了清高、不知所云。
最初作为神明的神迹降临的标志,城主亚恒的永生,也转变为了民众倾向他的理由。
神明。那种缥缈又不知在哪儿的存在,谁知道他会在哪儿?说不定早就离开了也说不定。
如果真的像你说地那样厉害的话,他又怎么会关心我们这些小人物呢。
人们这么想着。
但是城主是不一样的。
因为亚恒亲民的作风,人们时常能看见他的身影,每一代人都会亲眼见证他不老的奇迹,传颂他将世人从腐烂的世界中拯救而出的冒险传奇。
与其信仰神,不如信仰城主来的更直观一些。
除了小部分虔诚的信徒之外,大多数人都是这么想的。
为了彰显神迹的存在,却又成为了抹除神明威光的存在。
命运是何等有趣的东西,如果这个世界现存的魔力足够支持人们的信仰的话,亚恒就这样获得人文神的神格也说不定。
可惜他并没有,不然早就从这种僵局中脱身了。
忽然,永辉城的上空传来了女人的声音,那是通过一种传声的魔术,音量足够笼罩全程,让每一个人都听见她的声音。
她先是咒骂了亚恒一通,充满了个人的怨恨情绪,像是针对城主似的。可人们却从她的话语中提炼出重要的一点。
【你所欺骗的死亡并不存在。】
这是怎么回事?
一石激起千层浪,人们不约而同地讨论起来。
有开始疑惑的。
“什么叫欺骗的死亡?”“这是什么回事?”“城主欺骗了我们吗?”
也有相信着亚恒的。
“大家不要听这个女人所说的话,城主为我们付出了这么多,怎么能随便污蔑就相信呢?”
“城主的神迹我们是看在眼里的,不要听信那个女人的话!”
但是关于这个问题,女人也没有说下去,在自言自语地问亚恒在哪儿之后,她的声音就消失不见了,徒留议论纷纷的人们。
但动摇地最厉害的是在前线奋战的士兵们。与怪物们奋战的他们最清楚不过那些黑袍子的奇怪在哪里了。
砍掉手臂也不会死,砍掉腿也不会死,拖着从伤口处掉出的内脏还像是感觉不到似的继续前进,血也腐臭地可怕,身上的气味也恶臭地可怕。
【欺骗的死亡】
是什么意思?那个女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疑问如同一条巨蟒般盘踞在他们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如果是、如果是不会死亡的意思的话,那这些穿着黑色袍子的怪物岂不是、岂不是……
像是为了回应他们的疑惑似的,一直都只是重复着谩骂他们是背弃神明,懦弱的走狗的黑袍人,在与一名骑士僵持的时候忽然笑了笑,笑地讥讽又不怀好意。
“是呀,我们是和你们一样的人啊。”
他伸出手,在黑色的袖口里只有森森的白骨骷髅,握住了骑士的不断颤抖着的长剑。
“我是你们的同胞啊,只是因为发现了他欺骗我们的事情,就把我们赶出城外。”
“在变成这样以前,我也是和你们一样活着的、会呼吸的、有体温的、人类啊!!”
像是洪水找到了宣泄的缺口,一泻而下,黑袍人的语气越来越急,越来越凶。
“知道看着自己的血rou一片片干瘪下去是什么感觉吗?知道自己因为肌rou失去力量,只能在地上爬是什么感觉吗?你知道牙齿全部脱落,连说话都不清楚是什么样的感受吗?”
他一连串地发问,语气怨恨又急促,却又在最后转了个语调,哀婉凄绝。
“我只是,想要去回归父神的怀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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