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如此,就不使那么大的力,如今这样反倒不美。
他懒得再看那张脸,便退开几步,负手望向窗外:“郎中如何说?可会落下什么瘢痕么?”
“尚未有定数。”娴意如实告知,“有两道伤得深些,有红肿的迹象,恐怕会留少许痕迹。”
“脸面何其重要,你怎的如此不上心?”王巡顿觉不悦,“待会儿去你母亲那领些药膏子涂了,破相了要如何嫁人。”
娴意坦然道:“倘若真不幸如此,便寻个庵堂庙观,远离红尘便是。”她倒是更喜欢这条路,即便苦些累些,总不会落得母亲那样的下场。
“……你想得倒美。”王巡背对着她吐出冷酷话语,“听好了,你王娴意只有两条路可选:要么嫁人,要么病逝。我是你的生父,你的命是我说了算,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是我说了算。”
“你想活,就得有用处。”
他微笑地转身看过来:“怎么,现在被吓住了?我不知道你从哪找来的帮手搅黄了跟文忠伯府的亲事,但那又有什么关系?一个纪琢不行,还有陈琢、李琢、刘琢……总有能收了你的。学乖些,我也好留些体面给你。”
室内还有氤氲的檀香气,那尾香融在未散尽的温暖甜香中,辛辣而凛冽,略带一丝腥气。就像父女两个彼此间的气场,平静之下暗藏汹涌。
“父亲,祠堂里好冷呀。可是我跪在祠堂里,想求母亲在梦中见我一见时,却无论如何都寻不到她。”娴意幽幽地道,“女儿想着,许是有母亲在这家里,无论如何也会觉得安心些罢?”
“此事须得我与你母亲……继母商议一番。”在娴意仿佛看透一切的目光中,王巡僵硬地换了称谓。他心头升起一点被人威胁的恼怒,却因为垂涎她能带来的利益而强迫自己暂时低头。
不过是个死了十几年的元配而已,为了他们的以后,阿欢她是那样温柔善良的女子,必不会介意的。
娴意微微一笑:“您请便。若无其他要紧事,娴意这便告退了……对了,母亲忌日将近,女儿想往静慈庵为母亲做场法事,请父亲允准。”
“自去与你继母提,她会替你安排。”王巡不耐地挥挥手,赶她出去了。
被轰出来的娴意不见丝毫怨愤,反而畅快地吐口气。微风吹动她鬓间散落的碎发,她抬头望一望,见到正房门前满树橙红的石榴花——到夏日了,她也该去与邬氏说说话儿了。
静慈庵。娴意在心中默念这三个字,面上笑意清浅。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王巡半梦半醒地跟邬氏嘀咕,“左右是块牌位,碍不着你什么……就当是稳住那丫头,免得她心中不痛快,有意跟你阳奉Yin违的……”他晚间出去应酬醉了,说着话便睡熟了。
独留邬氏一人在满室暗沉夜色中恨得咬碎一口银牙,睁眼到天明。
翌日清晨。
送走了参加朝会的王巡,邬氏撑着头恹恹地吩咐苏嬷嬷去邓氏定做一块牌位,到时添到祠堂中去。
苏嬷嬷听过后大惊失色:“太太,这万万不可啊!那邓氏的牌位进了祠堂,您岂不是平白矮了她一头?您世代的官家身份,如何能教一个出身乡野的妇人踩在头上?!”
“难道我就想要如此?”邬氏比苏嬷嬷还心中窝火,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她这次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怒意,“我能怎么办?西间那位摆明了要同我打擂台,偏老爷也偏帮她!”
那个男人她是看透了,为了自己的前程,他什么都肯做!
从前她待字闺中时不幸害了重病,下了虎狼药才将命淘换回来。当时郎中说她恐怕子嗣艰难,也是到十六还没嫁出去;王巡为了讨好身为上峰的父亲,便说愿意娶她做续弦。
万幸她是个有后福的,成亲两年便得了晴姐儿,前两年又生了唯一的嫡子仪哥儿——她知道,直到此时,王巡才算真将她看在了眼里。只可惜如今风波又起,王巡那老匹夫竟要把长在她心肝尖尖上的晴姐儿推出去任人践踏!
平州老宅不是还有个被厌弃遗忘的嫡次女吗?她的年纪又合适,接来京中再好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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