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家姑娘此番可遭罪了。
娴意神态略有呆滞, 半晌才恹恹地应了一声。她睡得太少, 身上又不爽利,正是哪哪都不舒坦的时候, 也没心思去管旁的了,只闭眼由着下人们摆弄。
“夫人瞧着用哪套头面?”一个不大熟悉的声音靠近了问娴意,教她猛地惊醒睁眼——是新拨来伺候的丫鬟不晓得她喜好,捧着两套嵌了绚丽宝石的头面拿不定主意。
“都不好,取太夫人那套石榴子2头面给夫人做妆点。”
微哑男音抢在她之前吩咐, 娴意身形一僵,转过身来:“侯爷怎的醒了,是妾身这边动静吵着您了么?”
“不曾。”霍宸神色间还有些没睡饱的倦怠,但眼神已大致清明了,“我一向这个时辰起身,不关你的事。那个丫鬟,来更衣。”
他还不识得娴意身边伺候的人,只随意点了一个,又顺手拢一拢自己翻腾得松垮垮的衣襟。
寝衣露出来的一线肌肤悄然隐没在衣衫之后,霍宸自去梳洗,将新妇晾在一边,这会子倒是十分严肃正经,半点看不出夜里的孟浪了。
夫妻两个各顾各的,偌大的房间里除去些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的声响,却也听不见旁的什么了。
霍宸身上有侯爷爵位,一应穿着饰品自有定数。他照例一身绯色麒麟袍常服,脚蹬皂靴,倘不看二人脸色,与娴意一身盛服是很登对的。只可惜这对新婚夫妇俱是面色淡淡,与衣衫的喜气不大相合。
二人相顾无言地用过朝食,眼见着气氛就要冷下去时,还是门外进来个传信的丫鬟给解了围。
“侯爷、夫人,大堂的茶已备好了。”
大堂里,安平侯夫妇并世子夫妻两个围在一处,一面闲聊一面等着新人前来谒见。
“早知道表哥是这个时辰来,我就晚些起身……哎呦!娘你打我干嘛?!”冯舒话还没说完,先捂着后脑痛叫出声,边上则是他老子媳妇戏谑瞧他的乐子。
冯夫人却是不管那许多的,只管捉着他耳朵教训道:“打你做什么?自然是教你规矩!哪有你做弟弟的这样编排大哥的?你冯子乐成亲那会儿可是一觉睡到午时还没从榻上爬起来呢!”
她顾忌着儿媳妇就在一边,只咬着牙拎着冯舒稍稍告诫几句便松了手。冯舒也不敢惹自己老娘,只好嘀嘀咕咕地揉着耳朵,去媳妇身边求安慰。
沈岚无奈地看着这个小丈夫。
她比冯舒略年长些,又是一块儿长大的,照看他早照看惯了。这会子见他可怜巴巴地凑过来,便轻车熟路地拍拍他额头以示安慰,手法神似未出阁时在家训犬。冯舒则顿时眉开眼笑,又乐颠颠地捧着茶盏品起来。
冯夫人盯到这,气咻咻地将视线转到另一边,不想正对上家里老头子那张老脸——老少两个爷们坐成一排,跟两尊弥勒佛似的,如出一辙的傻乐。
真真伤眼!
她眼前一黑,气得转过身去数屏风上的花纹,权当放自己一马。
万幸一对新人很快到场,解救了危在旦夕却不自知的安平侯父子。见霍宸带着新妇一前一后地走进来,便是一向没个正经的冯家舅舅都放下茶盏严阵以待;世子夫妇也都严肃神情,立于两侧。
在侍女引导下,娴意缓缓行至安平侯面前,按着赞礼唱声四拜;安平侯拈须而笑,受了她的礼,又递上新妇的见面礼。
安平侯夫人亦然。只是她待娴意的作态要更亲近些,拉着她的手一连夸了好些句,直到身后嬷嬷低低咳嗽两声才恋恋不舍地撒开手,引得冯舒在她身后窃笑不已。
与世子夫妇互相见礼就更随意些。
他们四人是平辈,娴意嫁的又是兄长,只相互行个平礼、再互赠一份礼物便算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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