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她被废是清明前后的事,算来已两月有余,这个魏氏,竟就日日在这样的申斥之下,过了两个多月。
她竟然还能活着。
饭菜照例被放到窗台上,人走了,她看也没再看一眼。
这一段日子一直是食不知味的,不曾想遇到眼下的白水青菜,由是难以下咽。
她勉强吞了三日的白米饭,今日,不用再勉强了。
取了纸笔写信,长公主关照她一场,却不好无一字交代。
还有谁呢?襄王,陆离舅舅,还是不要留信了。
珍儿,顾妈妈,也不要叫她们知道了。
竟只有这几句了,她折了信,搁在桌上用茶杯压了,抬眼望了望房梁。
那是一早就看中的地方,慢腾着手把床单从床上扯下来,撕了三条,结在一起,拿一块玉佩系了抛上去 ,头是昏的,准头却很好,一击即中。
再往地上铺了两层被子和褥子,放上木头杌子,估量了下,约莫是正好的高度。
做好了这一切,返身坐下来,望着外面等天黑。
因何要等天黑呢?约莫是天黑了才能踏实,无声无息的,静悄悄的,趁着夜色,从这宫城里脱身。
天渐渐暗了,紫禁城里的宫殿楼阁,多是砖木 ,火烛向来管控的严,这里头是不给烛火的,怕被发落进来的人满腹怨气,引火自焚,死了自己不说,还连累了旁的。
好在月色尚好,外头是雪亮的一片,里头约莫也能看得清楚。
她起了身,小心的踩上了凳子,拽住那素色棉布的床单打了死结,略略抬头,即将脖子放了上去。
听闻吊死的人死相都不好看,她倒是不在意了,只恐怕难为了进来收尸的人。
可也没法子,不难为他们,就要难为她自己,想也是先顾了自个儿的心意。
凳子倒地并没有发出多少声音,砸在铺的厚厚的两层棉被上,身体猛然被拉扯下去,两辈子从未体验过的,极度窒息的难过。
而她是没有死的,意识模糊的那一刻,也感觉到绳子断开,整个人猛地摔了下来。
并非是绳结没有系紧。
屋里有微微的光亮,有人在她鼻子下面探了,即起了身,把灯搁在了床头,方来拖她,动作粗鲁的扯着肩膀,一路滑过去,再搬到了床上。
翻过来拍着顺气。
力气很大,她被砸得生疼,剧烈的咳了出来,趴在床上咳了一会儿,方被扶起来,靠到了床上。
“这样就熬不住了?”面前的女人披头散发,烛火跳动之间,一半在光下,一半在影中,犹如鬼魅。
声音很耳熟,正是每天中午都能听到的,南屋里未曾蒙面的魏氏。
她看着她,愈发鬼魅的一笑,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略略凑近了一些,压低了声音:“你可知道,因为你来,他们已经送了两顿好饭了。”
“请你出去。”她看了她一眼,哑声道。
魏氏看着她,忽地掩袖,笑的肩膀抖动,扯着帕子,媚声媚态的道:“请我出去?李答应,你以为你现下说的话,会有什么分量?”
疯子……她朝里偏了头。
她却蓦地一停,既而恍然大悟了似的,一面笑一面道:“耽误你死了是么?是我的错,瞧见绳子,就手痒忍不住剪了,这么着……”
她返身走了两步,挽袖从地上拾起了一把剪子,慢腾腾又走了回来,一边把玩着一边道:“来,用这个,使劲儿往胸口上戳,疼或许是疼了点儿,不过死相好看,把身上的血一擦,趁着身子还热乎换上衣裳,保准和活人一样好看。可别吊着死,我呀……”她娇媚一笑,把剪子塞到了她手里,拖长了声音道,“害怕。”
这么被冷嘲一讽一通,李明微心里是有气的,可剪子握在手里,想一想自个儿已是将死之人,也不必再与他计较,因望了她一眼,就真的举起剪子来往胸口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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