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拜见相爷……”
贺兰毓没言语,双眸只越过锦珠头顶,透过面前薄薄一道云锦纱屏风,看向里间床榻上的温窈。
她仍旧背对着外侧,听见外间的声响也没有起身,方才也是看到他来了,所以才说出“情分都是上辈子的事了”那样的话吧。
他挥手教锦珠出去了,兀自提步往里走,但才踏出一步,她清冷的声音便传出来。
“别进来……我不想见你。”
贺兰毓脚下顿住片刻,负手站在屏风外,眸光流转在她背影上,“渺渺,你当真打算往后一辈子都躲着我吗?”
温窈却道:“该说的话我们已经说过了,你也该信守承诺,别再来打扰我。”
“我只是答应让你来燕林庄园休养些时日而已……”贺兰毓纠正她,话音颇有几分偏执。
从盛京至凤隐山,若快马加鞭来回只需大半日,他在府中养伤数月,记不清有多少次想来看看她,甚至有好几回都已到了山脚下,却最终还是折返了回去。
如今站在她面前,他也需要很大的勇气。
贺兰毓没听她的阻拦,脚步轻缓绕过屏风到床前,微微俯身扶住她肩膀看了看。
她睁着眼,面向床里侧,也不知在看向哪里,很像从前一个人躲起来生闷气的委屈样子。
他便拿出耐心,温声哄着:“渺渺,怄气也好,不怄气也罢,但都别躲着我,我今日只是想看看你,也带了些你从前喜欢的吃食和玩意儿,你起来……”
“你能不能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温窈忽地拧眉翻身坐起来,径直截断了他的话。
贺兰毓扶在她肩上的手一顿,眸中直直望向她。
她冷声道:“我对你已经没有所谓的情分了,你难道不明白吗?你喜欢的那个温渺渺,喜欢你的那个温渺渺,早在几年前就不存在了!”
她看着他面上倏忽停滞的神情、眼中渐渐黯淡的光,狠下心要与他一刀两断,只将话说得更加决绝。
“喜欢你的那个温渺渺不会舍得不见你,也不会愿意在你受伤的时候,还离开你那么远,她会守着你,为你伤心、担忧,可我不会!”
“因为我根本就已经不在乎你了,你又偏偏来我眼前做什么呢?”
那些话是刀子,每一个字都是一把往他心上扎的利刃。
贺兰毓闻言静默良久,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地望着她,竭尽全力地想从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分辨出一丝一毫地言不由衷来。
满室沉寂,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他低哑地声音响起。
“可在我眼里,你始终都是你……”
贺兰毓的执拗与固执,早已经深藏进他的每一寸骨血里。
从当年百般反骨也要提刀上沙场,到如今无论如何都不肯放下温渺渺,他一直都是他,好坏参半,却总归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改变他的心意。
可他就不会怕吗?
不是的,他也会怕她的又一次决绝开口,于是匆忙说:“你怕是醉糊涂了,方才既喝过了解酒汤,那就早些休息吧。”
贺兰毓面上仿佛依然是那般波澜不兴,说完便不打算再逗留,压根儿没给她再出声的机会。
温窈望着他的背影无可奈何,仰面倒回到迎枕上,目光怔怔望着窗外被灯火照成暖黄色的飞雪出神。
她不知道还应该怎么做,才能了结他的心结。
晚间戌时末,屋里的烛火几近燃到尽头。
她睁眼瞧着摇曳的火苗,直看到眼睛干涩,这才扬声冲外头唤了锦珠打热水进来,洗漱就寝。
锦珠期间始终低着头,几番欲言又止都生生咽了下去,也没敢教温窈察觉端倪。
她没说,相爷其实一直没走,就席地坐在外头廊檐下怔忡失神,听见里间唤人,也教她们如常伺候,不必声张。
贺兰毓的确只是想安静坐会儿。
以前闲来无事总席地坐在檐下跟温渺渺喝酒,现在没有酒了、没有漫天璀璨的星星,也就没有温渺渺了。
她说得那些话,或许是真心的,但他不喜欢,也不愿意相信。
这晚上的雪下得很大,纷飞飘扬地像是春日的柳絮,被风刮进走廊中,落满了他一身。
锦珠锦瑞谁都不敢上前,两个人扒着墙角偷偷地看,锦瑞疑惑得很,小声问:“相爷为什么不进屋啊,他不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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