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侍卫来势汹汹,一时间将码头围得密不透风,甚至在江上将已经出航一段儿的两艘货船全都拦了下来。
贺兰毓不肯假手于人,命人将船中所有人全都抓上了甲板,亲自一艘船一艘船地查看过去。
直查看到最后第七艘货船时,过目百余来号人,却仍旧没有温渺渺的下落。
江风习习,他心头焦躁之际,终于有个匍匐在地的男人认出了画像中的女人,扑上来忙不迭地道:“官爷,官爷,小人想起来今儿早上才见过她!”
侍卫眸中一亮,立即将人提到贺兰毓跟前,问:“快说,什么时候,在哪里见过她?”
那男人道:“官爷,就、就在这船上,早上那会儿城门刚解禁她就收拾了东西下船,说是觉得晕船,打算还是走陆路。”
陆路?
逃跑可不像游玩,走陆路坐马车肯定是不行的,为求方便只能骑马,马背颠簸磨人,那一个弱女子能受得了多远的路程?
贺兰毓却想起先前温渺渺那么刻苦练习骑术,不是都在为这天做准备,他比谁都知道她性子有多倔。
“确定是这个女人吗?”侍卫问。
那男人不敢马虎,又仔细往画像上看了眼,笃定点头,“是她,绝对是她没错,那女人特意改了装扮,但……但还是比普通人漂亮,小的头回见那么漂亮的女人坐货船,所以多留意了两眼……”
男人说完一笑,露出一嘴大黄牙,贺兰毓闻言眉尖紧拧,气不打一处来。
温渺渺就是再美,何时轮得到旁人觊觎了?
这厢来晚了一步,侍卫长方纪见他脸色沉郁,指使一旁的侍卫将男人拉走。
又担心他还要亲自前往寻人,方纪遂大胆拱手道:“卑职请命追回温姨娘,常州公务不可耽搁,还望相爷以公事为重!”
公事为重,公事为重,难道温渺渺的安危就不重要吗?
贺兰毓站在甲板上朝远处城门望了眼,大手握在船舷上,用力至指节泛白。
他是一朝之相,容不得自己满眼都只顾儿女私情。
温渺渺,别再乱跑了行吗?
他在心里念了很多遍这话,最终还是点了头,转身下船,吩咐方纪手持相府令牌沿出城方向继续搜查,必要时可调动周边州府衙门协助。
这日贺兰毓却没有再回宝船,只教人传了话给齐云舒。
他说此去常州是为公务,让她不必随行,可自行继续南巡,也可由侍卫护送返回盛京。
齐云舒听罢在船舱中大发了一通脾气,触手所及能砸的全都砸了,最后坐在软榻上,望着满地狼藉半晌,却没能像往日一般哭出来。
她原先总觉得是因为温氏在,所以贺兰毓才看不见旁人,可如今温氏明明已经不在了,他竟然还是看不见旁人。
男人的一颗心,除非他自己愿意拿出来,否则任凭你千方百计也还是捂不热的。
黑衣侍卫清退,货船重新鸣号起航。
一直到行出去许久,水面波涛浮动,船上的脚步声渐次变得嘈杂,温窈躲在狭小的货箱中蜷缩得几近全身发麻。
她夜里辗转反侧之际,便总担心贺兰毓会察觉出来。
今晨城门解禁,温窈是真的想过直接走陆路,但考虑到陆路关卡太多,贺兰毓在找她,皇帝的人恐怕也在等着她送上门,她怕哪一次稍有不慎就会露出马脚。
左思右想,遂特意换上女装趁天蒙蒙亮时在人前下了一趟船,跟那男人搭了两句话,之后又换回黝黑粗糙的男装模样,重新上船。
为了教男人对那下船的“女人”印象深刻,又粗着声音同那人搭了句话,“先头船上最漂亮那女的哪儿去了,怎么不见了?”
那男的那会儿尚且还要反应下才想起来,咧嘴笑说,“哦,你说的那个,刚才下船了,这一路是瞧不着了,啧!”
说来可笑,温窈从前与贺兰毓玩儿过那么多回捉迷藏,使了那么多心思都从来没赢过,却临到关头利用他的关心则乱,赢了一回。
她都不知自己究竟该作何想法。
货船一路顺江而行下允州,途中甚至遥遥与皇帝南巡的船队打了个照面,而后转入了玉河支流,途径克州暂停卸货时,温窈也下了船。
连日在货船上干活儿,她腰酸背痛得厉害,下船后没敢进城里,在周边的镇子找了间小客栈住宿。
晚上教人送来热水,终于舒舒服服卸下了所有伪装,泡上了热水澡。
她靠在桶壁边时,低下头,能看见胸口处一片已经消散地若有若无的齿痕,那是贺兰毓情热时留下的。
他总是竭力控制着试图温柔对她,取悦她,使出浑身解数将她送上欢愉的云端,却又总是一不小心就弄疼她,弄哭她,像是要将她融进骨血一般凶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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