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儿,是我。”陆清的声音冷冰冰的,听着便不是什么好人,而夜色黑得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再加上陆远佩出生后几乎从未见过他,又是在惊恐之下,根本不可能听得进去他在说什么。
陆清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外面都是禁军,你别说话。”
陆远佩的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掉,自从在京郊见过瑨王一面后,陆家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好像要把欺压陆远思的力气都花在她身上似的,不许她离开自己的院子半步,时常克扣银两物件,她在府中无依无靠,日子根本过不下去,难道现在就要这样死了吗?
可她还并不想死,她什么都没有做错,她只是想要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罢了,难道这也有错吗?
陆远佩想不明白为何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一步,同样是陆家长房的孩子,她和陆远思一样无父无母,在府中毫无立足之地,凭什么陆远思就能逃出去飞黄腾达,而她要留在这里受苦受难?
陆远佩不服,这两年来却被压得毫无翻身的余地,整个人都瘦脱了相,陆清见她一直哭,也不敢贸然松开她,只好说道:“现在陆家不安全,你如果没有什么要收拾的,我现在就带你走。”
只可惜陆远佩根本听不见这个挟持她的男人在说些什么,她只觉得无力极了,任何的反抗都是徒劳的。而陆清并不擅长安慰受惊的兔子,他叫醒陆远佩本是念着她是女子,自己贸然进来不好,可现下陆远佩这个样子,他也没法子,只好把人给打晕了,也顾不上这个那个,拿了件披风把人一裹便将她带了出去。
陆远思和傅承禹远在琅城,收到陆远佩失踪这个消息的时候京城已经为此闹翻了天,原本只是失踪了一个庶女,在这风起云涌的当口并不算什么大事,可偏偏有人觉得陆远佩的失踪是有人在报复陆应,或许秋闱舞弊案是有人栽赃陷害。
燕王如今正在闭门思过,他的那些拥趸联系不到他,便自作主张地认为这是一个大好机会,给陆应喊冤时一个赛一个的卖力,京城的势力似乎又绞在了一起。
傅承禹和陆远思自然乐得看他们狗咬狗,只是陆远思知道陆远佩是被陆清带走后脸色有些难看,傅承禹看着她,突然说道:“陆将军当年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十分凶猛,却只有两次是真正危及性命,一次是朝廷陷害,他假死逃生,这个故事想来你已经听说过很多次了;还有一次是带兵追击敌人时出了叛徒,他领的部队全数阵亡,只有他一人独活,只是由于战事太过惨烈,内幕又并不光彩,此事便被压了下来,所以远思你可能不知道。”
“与我有什么关系?”
陆远思冷着脸,似乎并不想提起和陆清有关的任何事情,说到底陆清并不是她的父亲,他最多是为了生出这个躯壳出了一份力罢了,若非如此,陆远思不想好他有半点关系。
见她如此,傅承禹叹了一口气:“怪我,这件事情原本早就应该告诉你的,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远思,如果我说陆远佩并不是陆将军的女儿呢?”
“跟……你说什么?”
傅承禹冲陆远思招招手,示意她坐过来,然后握着她的手说:“这件事情还要从那次叛乱说起,其实陆将军假死时并不是朝廷第一次算计他,那次叛乱也是。是上面的人出卖了他的消息,想要借敌寇的手杀了他,再给他一个因公殉国的名声,也算是应付得了陆应那边。可千算万算,没有人想到他能活下来,真正出卖他的人被我外祖父另寻由头处置了,但是那次战役却不能如此蒙混过关。军中的名声不能坏,朝廷的脸面不能丢,于是这罪名就得有人扛。他们看中了陆将军的副将黄缪,便将内jian的帽子扣在他头上,反正也是死无对证,判了诛三族。虽然不知陆将军在其中Cao作了些什么,但是随后不久他就带回了尚在孕中的陆远佩的母亲。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陆远佩……应该是黄缪的遗腹子。”
这一桩往事十分隐秘,就连苏老将军也只是猜测一二,傅承禹后来在调查陆清时才发现有些不对劲,仔细地查了查,这才能大概推测出一条差不多的时间线。
陆远思皱着眉头看向他,似乎并不愿意接受这样的解释,傅承禹便捏了捏她的掌心——陆远思的手因为习武的缘故不再像初见时那边柔软白皙,虎口和指腹都长了一层薄薄的茧,捏起来却依旧十分舒服。傅承禹与她五指相扣,说:“若是这个推测成立,他当初为了庇佑荒谬的妻儿,将他带回陆府也是情有可原,也可以解释他在如此紧张的时刻孤身入京要带走陆远佩。”
一时间,陆远思不知该说些什么——可若是陆远佩当真是他的亲生女儿,这一切同样能解释得通。
陆远思原本是想这么说的,可不知怎么的,她竟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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