氓庶地主反倒是愿意缴税的,权力与责任统一,只要肯给予庶人地主参与政治的权力,这些人很乐意承担缴税的责任。
综上,不难理解为何第一轮变法期间帝国那么多王侯人头落地,人亡政息,以及百家学派的兴起。
最终王侯与贵族们还是互相做出了妥协,一直互相杀下去也不是个事,而且国家维持运作确实需要钱:税是肯定要收的,但贵族就不用收了。
井田与私田并行,给予贵族在税赋方面有别于贱民的待遇。
这是个天才的妙招,在当时而言,大大的缓解了社会矛盾。
这是愚蠢得令人窒息的妙招,在后世而言。
氓庶要缴税,生活本来就很难了,还要缴大量税赋,也没得到与之匹配的权力。
贵族不用缴税,本身又有权,随便找个由头,比如增税就能兼并氓庶辛苦开垦出来的私田,并且逼氓庶卖身为奴,连人带土地都成为自己的私产。
长此以往会如何是不言而喻的。
第一个吃螃蟹的通过变法成功攫取了大量的财富,开疆拓土,风光无两,但先发者有先发者的优势,也有劣势,为后发者蹚了陷阱。
“所以无怀国才会无怀侯一死便大乱?”兆问闵惠。
闵惠颌首。“对,一个内部稳定的国家死个国君根本不碍事,平稳过渡也不难,国君一死便出乱子甚至每次权力过渡都是一场大乱,只能说明它的内部问题多且大,动乱只是这些问题的一种表现形式。无怀侯活着时,尚且能压制这些问题不爆发出来,但隐患并不会因为你压制它就不存在了。”
兆想了想,问:“那你觉得井大夫的治疗法子如何?”
井雉扶持一个小孩子上位后把持朝政权倾朝野,然后就跟无怀国的病情斗上了,颁布了诸多政策。
汇总一下的话大抵就是:大量任用氓庶地主出身的人才,同时根据贵族爵位高低给予不同的免税土地额度。
在她之前,贵族是所有土地都不用缴税,在她之后,只有一部分土地可以免税。
薅羊毛薅到贵族头上了。
闵惠道:“想法很好,政策也是好的,但失之急躁,必败。”
兆回忆了下舆图上无怀国周遭的邻居们。“她若慢慢来,能赢吗?”
“自然是不能的。”闵惠道。“无怀国的地理位置不太好,土地肥沃,但周围并无太多的天险,且....”顿了顿,闵惠叹道。“邻居中大国的数量太多了。”
冀州西部和中部是帝国版图中开发度最高,人口最稠密的一块,大国扎堆。
一两只猛虎在旁边盯着,还能想想办法,但一溜儿的猛虎....可以放弃治疗了。
这也是冀州中部与西部诸国共同的困扰。
唯一一个大刀阔斧进行深度变法并成功的方雷侯还是个不具备参考的特殊例子,天时地利人和于一身,不是谁都能得到这份幸运。
即便是方雷侯的这份幸运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抓住,方雷国当年可是失去了五分之一的疆土,后来花了很多年才连本带利的收回。若非方雷侯能耐,当年可能就不是损失五分之一的疆域,而是整个被人给瓜分了。
方雷侯估计也是井雉着急的原因。
本来大家一块烂着,老大别说老二,现在有个人跳出了烂泥塘,必然引起连锁反应。
方雷国未必完美,但世界是比烂的,只要同行衬托得好,方雷国不完美也完美了。
兆想了想,问:“那井大夫会如何?”
闵惠随口回道:“大概车裂醢刑此类任选一个。”
但凡变法就没有不从既得利益者嘴里抢rou的,区别在于抢的多还是少,但不论多与少,这都是甚于杀人父母掘人祖坟的血海深仇,不寝皮食rou难消此恨。
兆沉默须臾,道:“我想让她做我的妻子。”
闵惠愣住。
兆道:“我的出身不够合法,势必要找一个血统高贵者结合加强合法性,无怀国乃冀州牧,井大夫乃无怀襄侯之后,符合这个条件。”
“但她是旁支,嗣君应该寻一位高贵的女公子。”
兆反问:“你觉得哪个大国国君会与我联姻?”
闵惠想了想,问:“无怀明珠如何?”
兆:“....她是嗣君祚的妻子,我杀了她儿子。”
且不说他对无怀明珠没兴趣,便是有兴趣他也不想冒这个险,谁知道这位被他杀了儿子的母亲会不会在欢好时刺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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