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刀疤男这才深觉自己说错了话,此时唯唯诺诺,躬着身恭送玉辂上马车,恨不得将光头埋进地里。
而在一旁观望了许久的无花,从方才钧旋子出针起,神色就一直捉摸不透。此时她眼眸微垂,也不知在想的何事。
“还不过来?”钧旋子见无花半天不动,轻微掀起车帘一角,仅露出苍白削瘦的下巴。
无花抬眼看去,泰然自若走回马车旁,作势要拿过缰绳。
玉辂却将缰绳收走,侧头往车内示意一眼:“你去里头,我来驾车。”
无花缓缓收回手,神情越发莫测,她看了一眼风吹不动的车帘,静默半晌,尔后撩起衣摆入了其内。
☆、第 10 章
车内的两人静默对坐,气氛诡异。
无花微抿唇角,仗着自己身处在暗影之中,双眼肆无忌惮地打量钧旋子,而自己却浑然不觉。
钧旋子手肘撑着车窗边缘,轻支起下颌,偶尔眼风向旁一扫,与暗影中那道探究的目光对上,又视若无睹地收回来。
车马萧萧,街边的吆喝声迅速响起,又飞快远去。没了无花驾车,黑马的蹄子似乎蹬得欢腾了许多。
无花紧盯了钧旋子一会儿,忽然问道:“公子方才使的,是墨门的指法?”
钧旋子淡淡转过眼,眸子漆黑如墨般晕染开,静静回望着无花,并不答话。
无花虽然在问话,心里却是确信无疑。方才银扇郎君也说了,钧旋子来自无邪崖,而无邪崖属于墨门的一支。
她微侧过脸,头稍向窗旁偏斜,长眉浅浅颦起,一半暗影罩在她脸上,显现出几分凝重。两根手指沿着袖缘不紧不慢摩挲着。
这是她惯常思考时的模样。
钧旋子本来还散漫若闲云的目光瞬间凝止住,他放下手肘,定定瞧着无花,脸上闪过一丝怔色。
无花兀自思索了片刻,抬眼问:“公子与灵谷真人可是相识?”
灵谷真人亦来自墨门,若钧旋子当真与灵谷真人交好,那无花便能理解,为何钧旋子不喜前世的她殷无花了。
毕竟当年是她蛮横抓走了灵谷真人,导致灵谷真人后来一听到她的名字便忍不住破口大骂。他身旁的人耳濡目染,自然而然也会同仇敌忾起来。
而且,无花前世的名声也确实不怎么好听……
钧旋子一动不动盯着无花,声音低朴得有如埙鸣:“我问你,你可认识去载宫主殷无花?”
无花不喜他自说自话,随后心中蓦然一紧,不知道他如何看出来的,难道就因为刚才和银扇郎君交手时,她说了和前世一模一样的话?
她略微撇开视线,语气故作镇静:“略有耳闻。江湖上的人都晓得,去载宫主无花于三年前坠崖身殒,彼时,我还是个未见过世面的小儿。”
彼时的花梧,才十四岁,压根没出过紫砂城。
钧旋子却冷不防道:“我知道字条是你写的。”
“不是林斡臻么?”无花即刻反问。不是钧旋子不信她,她才刻意找了林斡臻代替她?现在,钧旋子却告诉她,他又相信她了?
这个心思飘忽不定的钧旋子,赔她五十两银钱!
钧旋子神色不变,那模样,似是十分笃定。
无花现在万分后悔,为何千不该万不该,偏要留下张字条在重光阁,而且还第一时间明目张胆承认了!可承认便也罢了,偏生还被人给认出来!
见钧旋子仍不肯放过地注视着她这边,无花不自在地阖下眼睫,语气颇有几分自暴自弃:“公子说得没错,字条是我写的,我当时说过,只是你没信。”
钧旋子却在无花承认的那刻,神色蓦然变得轻柔。光影划过,墨眸深处是不易察觉的神彩,他不自觉坐直身,轻声:“告诉我,你和殷无花有何关系。”
所以,他还是因为那张字条从而对她的身份起了疑么?
无花哑然了片刻,艰难眨了眨眼,似乎有几分难以启齿:“其实,倾慕殷无花的人不是林斡臻……”她在钧旋子略微诧异的目光下,指了指自己鼻子:“而是我……”
她又将教给林斡臻的说辞搬到自己身上,重述了一遍。
钧旋子听完后果然深沉蹙起了眉。
无花想,从钧旋子的反应,明显可以看出他的确不喜她,不知道当时林斡臻如何就没看出来。她思虑片刻,又看似实诚地撇开前世的关系:“可我倾慕她时并不晓得她就是去载宫宫主,后来晓得她是老魔头,便再也不倾慕她了。”
钧旋子深沉的视线落到无花平坦的胸脯上,稍作停顿,像是才意识到对方是个男人般,脸色忽然变得有些难看。他有些烦心地别开视线,闭了闭眼,闷声道:“我知道了。”
无花仍是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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