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岑安慈不行啊,漂亮话一车又一车,功夫却差劲得很,下盘太虚,看来小时候没好好练马步,不像我……”
郑彤的声音从耳后飘过来,说完又轻轻飘开。
要引柳黛注意,又要故作骄矜,假装不在乎,全然是小孩子伎俩。
灵云山不算高峻,在众多中原奇山中,只胜在俊秀。
他们到达的时候尚早,太阳娇羞,远山朦胧,一双妙手扯一片轻纱笼罩山峰,灵云山变得忽远忽近,若即若离,缥缈得像老天给的一笔淡墨。
山峰灵秀,楼宇却建得简单朴素。
一个迎客楼修的跟乡下小客栈似的,九华山四十余人的队伍塞不下,还得有一大半在厅外等候,实属小气。
在山门前就已有人通报,此刻灵云派掌门谢午端坐在上,见苏长青进来,才缓缓起身相迎。
柳黛躲在后头,瞧见这谢午长须浓眉,细眼方脸,一身半旧衣裳,腰间只挂个不值钱的老玉,里头絮物多,也不够通透,总之是浑身上下一件拿得出手的物什都没有,朴素得像个农夫,哪是一般掌门做派。
谢午身侧站一个身材修长,面孔白皙,书生模样年轻人,听闻是他养子,名为谢端阳。见到岑安慈,谢端阳脸上闪过一丝惊愕,随即变成欣喜与慰藉,缠上前去说了不少体己话。
苏长青依旧老派,脸上没有一分多余表情,与谢午行过礼之后,开口道:“此次夜袭崖山,不料遇到岑师妹,晚辈不敢怠慢,先将师妹送回灵云山安顿妥当,准备午后便下山。”
“这怎么行,我与云涛是多年好友,你们几个晚辈不但救了安慈还长途跋涉送上山,无论如何也要留一晚再说,让师伯尽一尽地主之谊,不然来日若见了云涛,我这张老脸要挂不住哟……”谢午亲切地想留住苏长青,苏长青推辞两回没能成功,只好答应暂住一晚,他这一答应,谢午面上还好,岑安慈倒是喜不自禁,照柳黛看,她那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
柳黛往岑安慈那轻瞟一眼的功夫,就跟谢端阳的眼神撞上,她从谢端阳的眼里读出了惊艳,也觉出这人的贪婪来,那白皙面孔此刻看着也像肺痨鬼一般,惹人讨厌。
她想了想,决定削了他的脑袋当个踏脚凳。
午餐谢掌门盛情招待,在迎客厅里惹人闹闹摆上几桌,喝起酒来豪气干云,又一点不像先前的勤俭作风。席上,苏长青老练地与人推杯换盏,却仍保留着一股骄矜,不热情也不拒人千里之外,交往度数他拿捏的刚刚好。
可见是真把自己当做九华山接班人了,不但武要练好,酒也要会喝。
主桌上女主人的位置坐了个秀□□,听闻是谢武的义妹,名不正言不顺地干了女主人的活儿,正因这名不正言不顺她便显得比一般的女主人更拿捏做派,开口闭口“我山我派”,隔一会儿又是“招待不周,请多见谅”,散席还要说“以后常来”,把角色拿捏于“青楼老鸨”与“跑堂小二”之间,左突右闯,找不准定位。
最离奇的是这位“义妹”谢奴娇瞧谢端阳的眼神竟也透着爱恋,两人年岁差着二三十,乍看之下,真是新鲜刺激,让人头昏——
柳黛告罪说自己头晕,早早退席。
柳黛作为一不知名客人,被安排在西南偏远客房,门外杂草杂树配两朵鲜红野花,放眼去满地都是浑然天成的俗和横七竖八的静,正正好乐得安宁。
她仍穿着农妇衣裳,坐在床边想着传闻中的掌门夫人现居何处,孙敏仙这人,二十年前也是一飒爽女侠客,一手灵云刀练得出神入化,哪怕是郑云涛到她手底下也讨不了便宜,如今竟然隐居山野,掌门不做,掌门夫人也懒得当,怕是看破红尘吃斋念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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