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还要抬杠:“既然‘众生平等’,那神魔战场算怎么回事?”
“啊哈,浩劫之后你的好义父帝俊当了天帝,初代魔君仲渊则血脉觉醒叛离神界,谁也不服谁,所以两族就开始打仗,这才有了神魔战场呗。”
书中仙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拂袖将天书翻到“魔”字卷。
“也罢,最后再瞧瞧当年同门相残的惨状吧。”
画面中,无数魔族正前赴后继地围攻着一位银甲神将。但见他身上已有多处伤口被魔气侵蚀,鲜血溅上面容却更衬得眉眼俊逸,竟有种凄艳之美。
长生越看越觉得神将手中长剑十分眼熟,讶然出声:“这,这是斐刺?”
书中仙人转头幽幽地把他一望:“这是你爹。”
狐狸整个愣住。
烽火血光映入雍卿眼中,也勾起了她的一丝杀胚本性,语气却依旧淡漠:“命青丘天狐血脉作先锋,天帝这是借刀杀人。”
此话其实堪称大不敬。
论及战事,凤凰一贯是表面上冷静内敛,实则比谁都疯狂暴戾。所以未经思考就挑明了真相,这句话无异于直接往长生心头扎刀子。
书中仙人将天书收回袖中,诧异地看了雍卿一眼,又瞧了瞧她怀里那只正啪嗒啪嗒掉眼泪的小天狐,忽然有种荒谬想法——
“小凤凰,你的修行是以杀证道,所以在你看来,神与魔其实并无区别对吧?”
雍卿还真的点了点头。
“哦?那你展开说说。”书中仙人饶有兴致地挑眉。
凤凰想了想,缓声道:“六道轮回中,神与魔最强大,降世时皆要经受雷劫。生既公平,死有何异?”
书中仙人满脸如获至宝的表情,正要开口讲上一篇颂词,谁知长生却勃然大怒:“这哪里公平了?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劈的是父母,又不是子女!”
“确实,小狐狸你出生时,劈到青丘的雷还不止九九八十一道呢。”话头被截的书中仙人凉凉说道,毫不客气地往他伤口上撒盐,“准确来说,是双份的九天雷劫,不多不少,共计……”
“一百六十二道。”长生低着头,声音也仿佛低到尘埃里。
这一百六十二道天雷直接劈得乐湛夫妇重伤而逝,长生也因此先天不足,成了天地二界体质与修为最差的神族。
雍卿对此事略有耳闻,默默给狐狸顺了一会儿毛,蹙眉问道:“为何?”
书中仙人为逞一时口舌之快差点道破因果,眼神有点闪烁:“呃,那个,虽说神魔两族后裔都极其稀少,但双份雷劫的却只青丘这一例。大概,大概是因为当时琅寰身上还藏着初代画魔,所以才有了《姽婳罪》之名。”
“可后来,魔界也称之为‘姽婳罪’?”雍卿有点不解。
“嗐,那自然是为了嘲讽天帝小老儿当初的卑鄙行径。”书中仙人语带轻蔑,“若不是青丘那雷劫太过蹊跷,本仙也不知魔界闹出了这么大一场风波——”
只是她话还没说完,长生忽然挣扎着从雍卿怀里溜下去,勉力化出绝艳人形。
或许是真相太残忍,此刻他耷拉着狐耳,以往楚楚动人的眉眼亦失神采,身后收不起来的八尾垂落在地。
雍卿意味不明地看着他,他却转头避开她探寻眼神,话中透出强烈的厌弃之意:“原来,天帝对我爱护有加,是因为间接害死了我的父母,所以心中愧疚。”
书中仙人顿觉疑惑:“你师父从未跟你讲过这些事吗?”
长生抿唇不语,只摇了摇头。
“仙官,天雷可曾灭了那初代画魔?”雍卿又问道。
“呃,那是自然,否则心魔早该出来搞得天地一片混乱了。”书中仙人抬手摸了摸鼻子,被凤凰看出她有点莫名的愧意与心虚,“只不过呢,当年本仙为了写命格去游历人间三千世,赶到青丘时,《姽婳罪》本罪已被情魔带走。”
“又是情魔!”狐狸恨得直跺脚。
成功将祸水东引的书中仙人忙不迭地点头,余光忽瞄到长生蓬松柔软的八条尾巴:“小狐狸,你倒不如去杻阳山寻你师父,既能将事情问个清楚,也可让他帮你把第九尾续回去。话说你那尾巴没丢了吧?”
长生一脸茫然,却是雍卿应道:“在我这儿。”
“啊,那你们便一起去罢,本仙去鲲身岛寻敖小西姑侄俩,顺便看用不用善个后,就此别过咯。”书中仙人随意地拱了拱手,挥挥袖子破掉结界,往灌愁海上而去。
两只小动物呆呆地杵在原地目送她离开,依稀还能听见那厮嘀嘀咕咕:“……怎么好像成了件定情信物呢,现在这些小年轻真是了不得。”
此刻夜尽,海上闪出一线曙光,将雍卿整个人镀成明灭剪影。长生望着她侧脸映在晨曦之中,锐利线条如山势高低起伏,英气又不失秀丽,可他并无勇气伸手触碰,只能以深切眼神去细细描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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