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木之侧,那丛琼枝雪叶的“佛不知”正悄然生长。
有风吹过时,细碎霜芒便摇曳着从枝叶间逸散,仿佛一场闪闪发光的微缩雪景。
待到最尊贵的天人携着阿修罗公主降临,它正从枝梢绽开半点银红。
“就要开花了,真好。”阿素落拾起她的吉金小酒坛,难得眉眼弯弯。
旁边负手而立的释提桓因反倒笑意敛尽,面色沉郁地看了她许久才移开眼,只道一句:“那你也就不必再跳《婆娑红莲》了。”
也不知他是何来的幽怨之意。
但公主这会子心情大好,无意与他置气:“我可以跳给你看的。”
“方才我只是说笑而已。”释提桓因反而眉头微蹙,立刻跟她解释,“便是战场上尔虞我诈,天人一族也不至于这般无耻,用弱质女流去要挟阿修罗王。”
公主神色探究,略微侧首望向他,合了句“鬓云欲度香腮雪”。
“何必如此仓皇?”她挑起眉,闲闲的一问,顿时令西天界神王哑口无言。
恰好这时,花开了。
小小的银红色花瓣在瞬间迸开,其中蕊心如金丝成簇,熠熠生辉。
“‘佛不知’整丛雪白,倒衬得这些花朵更加华丽。”阿素落兴致盎然地凑近丛边,细细观察着越开越繁茂的鲜花,脸上笑意也渐盛。
“佛不知”的霜芒沾上了她鬓发与长长睫羽,一闪一闪的晶辉似繁星将夜色点缀。
本已是极致凛冽的美貌,那抹笑靥浮起,世间山河百千景尽黯然。
“仓皇?你轻易便引剑自戕,教人如何能不仓皇?”
起初面对阿素落时,释提桓因远比他众多臣仆镇定自若,而此刻如画的一幕映入眼中,就连他,也难免如堕幻梦。
“酒还未酿,你倒先醉了?”公主眨了眨眼,灼灼霜芒又落到小巧鼻尖。
释提桓因意念乍动,回过神时已伸出手,轻柔至极地将那点调皮的流光拂去。
一时间,两人凝望着彼此,皆觉心如擂鼓。
“阿素落,你动情了?”
消失已久的波旬离暗再度出声,惊得阿素落立刻低下头。
她默念着“并没有”三字。
可忘不去的,是方才自戕时,释提桓因立即出手夺剑,面上一闪而过的惊慌失措。
波旬离暗又在她识海中笑道:“你倒是刚烈,听闻他要拿你胁迫你父亲,竟连性命也不要了。”
公主随即黯然。
明知他就是阿修罗族之敌,明知不该。
却在“佛不知”开花的间隙,还是忍不住又看了那位天人一眼。
喜与忧,皆在这一眼。
释提桓因到底未能理解她眼中深意。
他自始至终的视线都紧锁在阿素落身上,但见她脸上笑靥隐去,待要询问,又不知如何问起,暗自惴惴不安起来。
“佛泪之花已开,酒也可酿了。”
听到波旬离暗的提醒,阿素落忽地想起正事:她是为酿出最好的酒而来。
当即伸手去摘花,纤指比琼枝更为洁白,轻轻拈花一朵。
释提桓因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心中竟觉:那银红瓣与金丝蕊从枝头到了她指间,似乎更美了些。
阿素落将手中那朵“佛泪之花”端详了片刻,又放到鼻端嗅了嗅,唯有丝丝清寒气韵。
“怎么瞧,都不像能酿出美酒的样子。”她兀自嘀咕了一句。
听着她的话,释提桓因又倏地发笑,惹来美人的眼波微嗔。随后,她张口便叼住花瓣,于唇间细抿。
银红色泽沾染在唇瓣上,阿素落尝到的味道却恰似果子未熟之涩苦,苦得她眉头紧锁。
笑容不知何时滞住的释提桓因,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眼底有暗chao翻涌。
无奈,阿素落正全神贯注于酿酒,倒没能分心去留意他的举动。
再不济的术法,要摘几朵花那还是不在话下的。更何况,万物终究是会偏爱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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