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祈发出一声低沉不耐的声音。
“那就先不做?”来义一个激灵,小声说着。
容宓噗呲一声笑起来,安抚拍了拍他的手,扭头跟来义吩咐道:“叫容叔好好办这事,你个没眼力见的,怎么拿这些事情烦我家娇娇。”
来义低眉顺眼地挨了骂,像个泥面团子。
“不要叫这个名字。”容祈收回手,沉沉说着。
“行,不叫。”她好声好气地说着,“来吧药吃了,乖。”
容祈牙关紧咬,一脸抗拒。
“院子可是你自己要打通的,难道不是自己想清楚了。”容宓挑了挑眉,点了点他的手背,懒懒散散地拖长声音。
“那可是你的枕边人,到底是好是坏,你这个态度可探不清,难道不该稍微收敛下你的态度,然后步步深入靠近,最后一点点拨开她的真心嘛。”
不过是一句正儿八经的话,可到了容宓嘴里却偏偏带了点旖旎暧昧的口气,连带着从她嘴里吐出的几个字都觉得不甚正经,尤其是那手指自他手指慢慢地,一点一点地爬到他的手腕处,缓慢又富有节奏,果不其然,容祈的手背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女子同样柔嫩馨香的触感,入春日杨柳,冬日细枝,让他莫名觉得有些躁。
容宓长相极为明艳大气,一旦压低嗓子,那点矜持傲气的嗓音顿时带上一点艳色缱绻的滋味,临安贵女常有的矜贵骄傲在此刻平添几分媚意。
“你该好好吃药,看看她的。”容宓点到为止,在他情绪临界点来回横跳了一会,这才恢复正常语气,歪着头嘲笑道,“可比那个宁姝好看多了。”
容祈不悦地皱起眉来。
“啧,脸色摆给谁看,那个宁姝我可不喜欢。”容宓呲笑一声,“你这辈子就是眼神不太好,选的人,一个两个都不咋样。罢了,这药喝不喝随便你,我困了,要休息了。”
她顺手把账本也推到容祈手边,懒懒散散地起身,准备离开。
“你这次回来……”容祈收回手,微微侧首,看着一侧的人,“真的不留下来吗?”
容宓顺手捏了捏他的脸颊,好像面前之人还是未出阁时那个在膝下撒娇的小孩子,看着他,连一点苛责都不舍得露出来,只好无奈说道:“那是我的事,娇娇。”
她在容祈沉下脸时,果断收回手,给了颗糖,安抚道:“现在是在说你的事呢。”
“我把药喝了,你可以留下来吗?”太过苍白的脸颊让他黑色的睫羽都在脸上格外显眼。
容宓站直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虚弱的弟弟,长长的影子落在他身上,把这个萧索的身形完全笼盖住。
“不行。”
“你十五那年心高气傲不听我劝,非要拿下那状元,我早就与你说了,那是你的事。”
“你同年出征北伐,我不愿,你坚持,我妥协时也说了那是你的事。”
“我出嫁那年,你不愿治病,我告诉你,若一定要做那摊烂泥那也是你的事。”
“现在,我还是要告诉你,喝不喝药,要不要治眼睛,那也是你的事。”
容宓不笑的时候,那双飞扬艳丽的眼眸像一把上扬的刀,眼波流转就能把人剐得带下一片带血的rou。
“二郎,你该站起来了。”
“韩相当年的遗志……你忘了吗。”
容祈定坐在椅子上,那张没有血色的脸比着外面的白梅还要白上三分,他直挺挺地坐着,就像是行将朽木的枯树,也许下一刻就会凋谢倒去,可有坚强地把着扶手,让他不至于一头栽倒,再也站不起来。
他听着容宓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毫不留情,不会回头。
屋内安静极了。
他也不知坐了多久,连着桌上的香炉都开始不再冒烟,他放在桌子上的手终于动了一下,最后他的手在桌子上摩挲着,碰到还有余温的香炉,瞬间烫红了手背,被新账本还带着锋利的书页划到,手背上留下一道鲜红的痕迹。
直到碰到那碗早已凉透的药。
那只僵化的手指像是用尽全部力气才能攀上这口小碗,指尖微不可闻地在颤抖。
“喝了。”
容宓不带一丝笑意,独自一人坐在屋内,直到听到门口春桃的话,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松了下来,疲惫地揉了揉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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