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顾言期许的眼神和冰凉的手,以往他可不会这般......莫非是烧糊涂了?
她心思一转,抬手抱住顾言,“是啊, 疼死了,你又不在。”
“对不起,我给你冲白糖水好不好?”顾言眨眨眼, 又想起身。
江霏微连忙按住他,“罢了,我先去给你拿些热水来。”她警告地看了顾言一眼, “若是你动,我就不理你了。”
顾言听到这话,竟真的缩到了被子里。
江霏微见他懵懂的样子,冷凝了半日的脸总算露出了些真切的笑意。她走到屋外,顾恭竟还在守着,见她出来,连忙迎上去,“姑姑,可要什么?”
“他要白糖水。”
顾恭了然一笑,“干爹爱吃甜的,只有办成事的时候才会奖赏自己吃,还有就是生病的时候,想着喝上一碗白糖水。姑姑别急,我马上去拿。”
江霏微端着白糖水进屋子时,顾言正出神看着烛台上的光。他见江霏微端着白糖水进屋子,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期许和满足。他小心接过白糖水喝下去,身上的虚弱仿佛都减了几分。
他轻轻开口,“我还记得,小时候家里穷,村里又染了疫,我娘再走前,用家中仅剩的糖冲了一碗水。我从未吃过那么甜的东西,一口都没给我娘留。”
江霏微觉得,这是最好的机会。
她轻轻坐在床沿,“那你娘去后,你怎么生活的?”
顾言看着她试探的眼神,明白这是最好的机会。
他只觉得越烧越清醒,思绪无比快速,可克制与隐忍却仿佛消弭殆尽。可他这辈子的筹谋计算,都在江霏微的目光中崩盘。
他曾经想为江霏微打造一座金屋,隔绝开所有不美好的东西,包括自己。可现在,他想自毁般说出自己肮脏的过去。
与其小心翼翼的遮掩,不如正大光明的袒露。万一她......真的能接受呢?
两个互相试探的人,一位真正展露了秘辛,一位终于戳碰到了软肋。
“我......舅舅家收留了我,在家里做些活计。”
他的语气有些低,江霏微顺势躺在了他的身侧。他看着顾言睁大的眼,状似平静的拉过被子往自己身上搭了搭,红红的耳尖却隐秘在昏昏沉沉的夜里,“......之后呢?”
“他听说同乡有在宫里得了富贵,就想把我卖掉。不过当年到处都是想进宫的人,何况正经......宫刑都是要收银子的。”
他这样没有门路的穷孩子实在太多了,养不活人的父母就想将人送进宫去,讨口饭吃也是好的。
可惜自己的舅舅不是为了自己活着,而是为了几个银子。
顾言的语速渐渐急促起来,“他随便找了个据说会的学了些,就在一个小破屋子里把我给......”
他说道这反而笑了起来,“哈哈,也是天意弄人吧,我没死成,他想卖我也没卖出去,他就把我丢在了京里。可我不信,我不信我的命就这么差。”
他轻轻握住了江霏微的手,却带着不容挣脱的力道,“我在老祖宗的私宅门口蹲了三日,终于等到了他垂怜,见我嗓子还算不错,将我送到了钟鼓司,给先帝唱曲听。”
江霏微轻轻问道,“那你怎么又被老祖宗收了干儿子?”
“一日先帝看戏,心情不错,便招了几个皇子一起看戏,其中,就有圣上。”
顺天帝?江霏微不由握紧了他的手指,她隐隐觉得,这次七皇子能被皇上“记住”,就和这场戏有关系。
“当时太后还未进宫,圣上也只是先帝膝下不受宠的大皇子罢了。其余皇子早已进学了,可先帝不喜朝臣以立长的名义挟持自己,在圣上登基前,从未让他出阁讲学过。”
顾言笑里带着些惨淡,“圣上难得被征召,也是首次看钟鼓司排的戏,就多看了我几眼。我在几个皇子的撺掇下,被一时起意的先帝赐给了圣上做伴读。”
江霏微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心也疼了起来。
皇子的伴读就算不是世家大族的孩子,至少也是耽美之家的公子,哪里有是太监的?顺天帝岂不是恨透了顾言!
“我当时也觉得自己死定了,可老祖宗扶了我一把。他是先帝跟前的人,年纪轻又爬得快,圣上听他的话。”顾言的笑意里有几分讽刺,“他告诉圣上,若是一时愤恨杀了我,反而让人觉得大皇子无圣人之心。说来可笑,圣上接受的所谓仁义道德,还都是太监教给他的。”
顾言装作轻松,“后面我被老祖宗收了,虽然也吃了些苦,但总算过来了。可惜他还是更看重内书房出来的顾瑾,我也没必要做他身下随时被弃的棋子。”
他终于结束了自白,想将手缩回去,却被江霏微一把拉住了。
烛火将尽,顾言看不清江霏微的脸,却能感受到她的怒火,“所以,你就故意安排圣上碰上你在教七皇子读书,勾起了他这些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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