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这里来,抬眸看去时,只见一个老嬷嬷踮着脚冲他招手,似乎有些眼熟,旁边是个身量纤细的小妇人,正垂着脑袋有几分羞意。
一见那女子,他只觉心头被什么东西狠狠一撞,像是骤然揭开了蒙上尘土的老木匣,鲜活的记忆随着清冽的草木香席卷而来,那深埋在心底的两个字,不可抑制地脱口而出:“兰英?”
男人的声音带着些许沙哑和疲惫,却如风过沙石,粗砺含情。
王氏这才抬起头来看向他,早年青涩会脸红的少年郎已经长成了大个头,眉眼添了几分坚毅,身上是再普通不过的粗布褐衣,本是看着威武雄壮,偏偏这男人黑密的墨发间沾上了一根不知名的绿草,瞧着极是滑稽。
徐荆见美人水盈盈的双眸看了自己一眼便又低垂下去,红润的唇角多了一丝娇俏的笑意。
平时就沉默寡言的男人,此刻更是觉得那让他挪不开眼的唇瓣儿撩拨着心尖,折磨得他心痒难耐,忍不住再次开口,换了称呼:“傅夫人?”
王嬷嬷不着痕迹地拉扯了下主子的衣袖,王氏才回过神来,看向那个成熟高大的男人,笑得有些勉强:“徐先生,多年未见了。”
“嗯,是啊,十七年了……”徐荆不知为何,不敢迎上女人的目光,别开眼低声慨叹。
当下情形倒有几分沉重,王氏看见他这身农夫似的装束与背上的竹筐,不由猜测道:“你这是上山去采药了?”
“正是。”说起这个,男人显然放松不少,而后又注意到两人风尘仆仆的模样,便也不再寒暄,“傅夫人这是,来诊病的?”
“徐先生,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不知可否到你屋中详谈?”到底关系到女儿的名声,王氏到底不愿在这村巷上与他说道的。
“自然自然,夫人请——”
茅屋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王氏进得屋内,才发觉这不起眼的一进屋舍其实收拾得井井有条,扑鼻而来的草药香一如未出阁时日日闻到的那般熟悉。
“夫人,嬷嬷,坐。”
徐荆卸下背上的筐子,替二人搬过木椅,又倒了两杯茶水,才愧然道:“委屈你们走那么些路寻到这儿来,不知是有什么要紧事?”
王氏抿了口杯中清甜的茶水,竟与府中常喝的不同,不过眼下也无瑕关心这些,只把心头的疑惑说直接与他听:“徐先生,你可还记得你父亲治人风寒常用些什么药材?”
“我父亲?”徐荆不由皱眉,“家父已逝三年整,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我……”王氏脸上一烫,发觉自己这话确实对逝者不敬,遂一时嗫嚅着不知该怎么开口。
徐荆女人懊恼羞赧的模样尽收眼底,大手将手心的杯盏攥得极紧。
难道是他的嘴太笨,又吓到她了?他清晰地记得,那一年闯至王家对她一番急吼吼的表明心迹,说完之后,她也是这番情态。再后来,她便嫁与了傅守政。
王嬷嬷见状,连忙出来打圆场,连同主子没说出来的话一并说了个清楚。
“不会,断然不会。父亲当年用的药,我今日还在用,不过是些再寻常不过的草药配置而成的,定不会对腹里的胎儿有什么影响。”徐荆摇摇头,坚毅的俊脸上满是笃定,“女子成婚一载不曾有孕倒不是什么稀罕事,只是来月事时疼痛……恐怕是有别的隐疾。”
“傅夫人,你若不放心,可愿意让徐某去将军府上,替傅姑娘请一回脉?”
“这自然最好!”王氏听王嬷嬷与他说完始末,眼里已隐有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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