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文面上不显出任何破绽,只轻挑了眉以示惊讶。菲尔德那双浓绿招子紧紧着观察他面部和身体的一举一动,豹子般犀利的双眼仿佛要把他每寸肌肤、每根汗毛都舔舐殆尽,剥光他的伪装,让他毫无依靠,原形毕露。
“根据您的说辞,您和查尔斯伯爵随着马车跌落山崖,您相当幸运地脱离出来,被树挂住衣领得到缓冲,从而只摔折了右手,腿部被挂出深可露骨的伤口。我观察过悬崖的高度和坡度,即使某个愚蠢的家伙想要自杀,都会有一定的存活率。而查尔斯伯爵是如此不被幸运女神眷顾,他经历了悬崖边的缓冲带,后劲却倒霉地磕到了崖底最尖锐的石头,大动脉出血过多,休克而亡。”
卡文端端正正地坐着,腿脚也规规矩矩并拢,除了吊着打右臂,姿势堪称绝对优雅——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他低声说:“这又有什么问题呢?”
菲尔德的微笑依然保持不变:“卡文先生,恕我冒昧,能不能看看您腿部的伤口?”
“你怀疑我在说谎,觉得我并没有受伤?你难道觉得警方办事如此疏忽吗?”卡文这话回得相当直接抗拒且夹杂着怒意,也是,任由谁被怀疑也绝不会开心地接受。
这在菲尔德的眼里,像是一只漂亮猫儿伸出它小小的爪牙对它的敌人进行威慑。可若威慑的对象是个真正胆大妄为的恶徒,这点威慑不过是挠痒痒罢了。
很不幸地,恶徒菲尔德现在暂时称不上,胆大妄为且天不怕地不怕的心态他倒是有个十成九::“先生若是问心无愧,又怎么不敢呢,你我同为男性,难不成还害怕我有什么觊觎之心?恕我直言,不是所有人都是查尔斯伯爵。”
“你哪只耳朵听出我是这个意思了?”卡文牙咬得死紧,恨恨地盯着面前这个颠倒是非的无耻之徒,他害怕个屁的觊觎之心,他难道不是在说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吗?
转念又想,他们非亲非故谈什么信任,如今他只想让这个烦人的侦探快点走人。由于受伤,手与腿行动多有不便,他身上穿的衣物不多且宽松,低头弯下腰用左手慢吞吞地撩起宽松的裤脚:“喏,你看。”随即望向菲尔德,却发现对方的目光实在太过诡异,诡异到了,让他身体有一瞬间的发麻和手抖的地步。
他立即就想把裤腿给盖回去。
另一只手突兀出现扣住他的动作,卡文僵硬地看着菲尔德半跪在他身前,双手捧着自己受伤的腿,像是在观摹博物馆珍藏的艺术品那样,热切的眼神仔仔细细地在他腿部逡巡。卡文甚至有一种错觉——下一秒菲尔德可能就会忍不住一口咬下去,生吃了他的rou。
从膝部下方一直到脚踝处刮出一道大口子,纵使事情已过一月有余,伤口部分还结着痂,脚踝处肿胀,足可想象当日树枝将他皮rou剥开,造成深可见骨的伤势。
“对自己可真狠哪......”卡文似乎听到菲尔德在轻声叹息。
“你说什么?”
“没什么,卡文先生,您的伤口我已经确认无误。”
“那你还不赶快松手?”卡文低声训斥。
熟料面前这家伙真就紧紧握住他的左腿不打算放手了,卡文想要用力抽回去,却又因为对方不可抗拒的奇大力度而不得不作罢。
菲尔德边用手轻轻抚摸他伤处的痂,一边又在说着相当正经的话语:“其实一月前我勘探过现场,发现现场除了警方之前发现的成果外,还有一些碎石不曾被人注意。”
“我找了两块小家伙,惊奇地发现它们的某一面竟然能够完全重合,于是我又陆陆续续找到了一些相同材质能够重合的小石头,最后得出结论:那些碎石原本是块完整的大家伙儿,从被破坏的痕迹和石块的形状来看,并不像是自然破碎或者外部分裂,一块块匀称得像有强迫症似的,我甚至产生了一种荒谬的猜想,我猜,它是被一股奇异的力量爆破切割的。”
他可真是不辞辛劳。
卡文嗤笑一声:“您太想当然了,先生,这和案件又能有什么关系?谁又能有这种力量?而且这不一定是当时发生的事情。”
“您说得对,当时我对自己的发现也并不是很在意。只是我忽然翻到某个石头后,我的脑海里形成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猜想,卡文先生,你看这个。”
菲尔德左手放开他的腿,从口袋里头掏出一个玻璃瓶,瓶子里装着块细小的石头,菲尔德端详一会,随即把它递给卡文:“石头的位置相当隐蔽,离你们都很远,但是发现的时候这点血迹依旧很新鲜。而且卡文先生,你看,这个石头边缘沾着的血迹是个半圆,相邻的另一面却没有沾上半点,很像是从中间部分切开,于是留下一半血迹在这个石头上。我找了老半天,找遍了山谷都没有找到这个石头的另一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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