曳撒和汪直他们穿的贴里都是改自蒙古服装,就像现代人熟知的飞鱼服那种形状,曳撒和贴里形制相近,最明显的区别在下摆,贴里下摆是百褶裙那样的碎褶,曳撒则在前面正中留一竖条平布,称作“马面”,就像女人穿的马面裙那样。
汪直前世上大学时有个室友是汉服爱好者,曾经网购过飞鱼服和蟒袍,还穿戴好了让他帮着拍照。那时见的蟒袍形制做得像模像样,但用料做工和眼前这三位穿的一比,简直就是地摊货和国际大牌的差距。人家这正牌蟒袍是真丝大缎缝的,娴熟工匠手工绣的花,当然不是人工缎和机器绣花能比的。
他记得那个室友为那两身衣服花了近两千块,现在看来,汪直觉得他就是冤大头。原来真正的蟒袍这么漂亮呢!他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绚丽的华服,也是头一次发现,原来自己对漂亮衣服还会有兴趣。
盯着人家红彤彤、金灿灿的蟒袍,他简直挪不开视线,满心都是:好漂亮!好喜欢!我也好想要啊!
还是李质拉了他一下,汪直才醒过神,跟着他一块跪倒磕头。还没人教过他们如何行礼,只能照着见别的小宦官做过的动作学,两人的头都磕得七扭八歪的。
等被对方叫起了,汪直才抬头略略打量了一下三人的长相。怀恩面皮微黑,五官棱角刚硬,加上神情肃穆,有种凛然威严,同时也有一点愁苦之色,就好像总在Cao心着什么事。覃昌比他年轻几岁,面色白净眉目舒朗,浑身透着文雅的书卷气,一双眼睛弯弯的,总像在含着笑,显得比怀恩随和可亲。张敏属于扔在人堆里找不出来的长相,平平无奇,唯一的特点是身形比较高壮,但他站在那儿总有点弓腰驼背,不够挺拔,高壮也就不大显。
嗯,还是中间这位白脸公公最配得上这身漂亮的蟒袍……汪直满脑子都是对蟒袍的垂涎,倒不是多想自己弄一身来穿,而是像前世攒手办那样,很想弄来做收藏品,平日珍而重之地收着,偶尔拿出来小心把玩,夜里还可以铺在身边,抚摸着睡觉……想想简直要流口水。
怀恩等三人都往里屋多张望了两眼,屋里再没第三个孩子,面前这个高一点孩子的脸上泪痕狼藉,矮的那个没有泪痕,显见刚才那话就是他说的,可是,就这么小小一个豆丁,竟然能说出那样的话,当真是件奇事。
两个孩子都长得挺好看,尤其这个小的,脸色粉□□白的,一对大眼睛如黑葡萄一般,只是剃了光头、穿着哐里哐当拖了地的袍子不好看,要是换一身行头,比如穿个红段子绣花小肚兜,活脱儿就是年画儿上抱着鱼的小童。
张敏刚想出声,却听怀恩先问道:“你几岁了?叫什么名字?”张敏不禁诧异,师父难得对什么人什么事感兴趣,今天来也是被他们撺掇来闲逛的,并没什么收徒弟的兴致,不想竟看中这孩子了。
汪直回答:“回爷爷话,我叫汪直,四岁了。”
怀恩点头道:“你想不想做我徒弟?”
这话问的,张敏和覃昌都觉好笑,自来大珰拉门下都没有跟对方商量的,看着还行就领走呗,再说人家又不知道你是什么人,怎么回答想还是不想?
怀恩有自己的道理,宦官拉名下名义上是师父收徒弟,其实更像是认干儿子,一认就是一辈子的事儿,将来做徒弟的都是要为师父养老送终的。怀恩觉得做了宦官,生儿子是生不成了,搞这些假凤虚凰的事也很没劲,所以才一直也对拉门下没兴趣。
但也不是下定决心一辈子不拉,只是觉得既然是一辈子形同父子的大事,就该看缘分,不能随便为之。要是总也遇不上有缘分的,也就算了。
这会儿问汪直,也不是具体想得到他什么回答,只是想通过这种简单的沟通,试探一下这孩子是不是真和自己有缘。
汪直顿了一下,回道:“蒙爷爷看中,是我的福分,不过爷爷您也看见了,这里只剩下我和李质两个,爷爷您想收我做徒弟,能不能一并也将李质收了?不然我走了就剩他一个,孤零零的无人照管,未免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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