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歆工作自由,隔三差五就会来南京看她,每天都要通电话确认她的安全。长此下去,季潼日日都会按时给她发早安和晚安。
季潼喜欢一个人跑出去乱逛。
她时常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有前世记忆的季潼?还是沾了现世气的谢迟?甚至有时会觉得脚下的世界极度不真切,像是在做梦。
经过了这么多年,这座城市早与当年截然不同。可她走在每条大街小巷,还是总能回忆起几十年前的街景。她还能找到旗袍店的旧址,只不过现在变成了高楼大厦。
周日,季潼晃到一家美术馆,里面正在做艺术家个人展。
她进去走了一遭,被一副怪诞的画吸引。她伫立在前看了许久,直到一个年轻的男生过来与她搭讪,“你好。”
季潼朝他看过去,“你好。”
“喜欢?”
这句喜欢,瞬间将她的思绪拉到几十年前,她注视着眼前这位留着半长头发的男孩子,想起了肖望云,“你和我一个朋友很像。”
男生笑了起来,“那你的朋友很帅哦。”
带着玩笑的话,却不觉得油腻与轻浮,季潼点点头,“他是长得还不错。”
“是你男朋友吗?”
“不是。”季潼目光回到画上,“算是知己吧。”
季潼很少交朋友,与舍友、同学的关系都一般,平时也独来独往,可这个男孩却深得她心。他是艺术学院的学生,叫程跃云,已经读研二了,很巧的是,他的名字里也带一个云字。
他是季潼这五年大学生活中,唯一称得上朋友的人。
毕业后,季潼就回了老家,进了一家医院上班。
程跃云开了个工作室,算是半个自由职业者,时间充裕,时常来找季潼,两人喝喝酒,聊聊天,谈谈感情方面的事。除了他,季潼只有甘亭一个朋友,日常社交也限于几个看得顺眼的同事。
时间一晃,她三十四岁了。
过着平凡又简单的生活,如一滩死水,表面看着风平浪静,深处却扎着杂乱的枯草,时不时探出两根老叶。
关于结婚的问题,周歆从来没催过她,可同事们倒是一个比一个积极。
这不,又借着聚餐的机会拉郎配。对方是个广告公司的小经理,长得有几分姿色,不过年纪小了点,刚刚过二十八。可季潼看着年轻,可能是因为没什么压力与烦心事,挣点小钱吃饱穿暖,小日子过得没滋没味却也自在安生,说小十岁也没人怀疑。
小经理身边并不缺女人,看得上眼的却少,瞧着季潼那副对自己爱答不理的模样就得劲,深深激发着他的征服欲。
饭局结束,同事们心照不宣地相伴离开,为他们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
小经理要送她回家,还邀约明日一起吃晚饭,季潼没答应。她不想再应付这种糟心事,干脆对人家说:“我有丈夫了。”
小经理听得一头蒙,“可是小王说”
“他们不知道,我丈夫多年前故去,我也没有再嫁的打算。”
……
大学毕业时周歆送了季潼一辆车,她不爱开,用了两个月闲置下来,转手给卖了。
季潼讨厌堵车,更喜欢地铁,虽然地铁人也很多,但人挤人比车挤车让她更有安全感。
季潼没有与周歆、nainai住在一起,在单位不远买了个单身公寓,坐公交只要两站,她总是很困,时常打着盹坐过站,因为迟到的问题被领导说过无数次。
真累,还是自由职业好。她经常想要不再去开个旗袍店算了。
值休前一天晚,季潼独自在外吃了顿饭,还看了部电影。
回家时路过一家快关门的花店,里面的小姐姐正在处理枯萎的花。季潼走进去将那几支粉白色快要凋谢的落日珊瑚买下,小姐姐免费送了她两支新鲜的水仙百合。
这个点乘地铁的人很少了,外面天气shi热,刚进地铁站就迎来一阵清凉的风。
地铁上空空的,只有一对老人坐在对面。
她看着他们牵着的双手,羡慕地微笑起来。
很快到站,季潼慢悠悠地往外走,在拐弯处被一个卖耳机的小贩撞个正面,她道了声抱歉,替小贩捡起包裹,才往电动扶梯去。
刚出站口,一阵巨风迎面袭来,将她的花瓣吹散在空中,季潼弯腰一片片捡起来,塞进包装的缝隙里。忽然,眼前出现一双白色球鞋。
她拾起鞋前的落花,为堵住人路道歉,“不好意思。”
她起身绕开来人,刚走出去两步,被握住手腕,拽了回来。
男孩穿着一身浅色运动服,从衣袖上取下一片她的花瓣,“你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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