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奉御点点头,沉yin片刻,让药僮去把补气血的药汤煎上:“虽然伤口已缝合好,为免崩裂,最好暂且先别挪动。”
顿了顿道:“受伤后最怕的便是七日风,若能安然度过这七日,便没有大碍了。另外殿下失了不少血,这几个月须得好好卧床静养。”
宋九郎道好,虽然禅房简陋,也只能先凑合着了。
桓煊失了许多血,又挨了随随这半吊子大夫的针,起初是装睡,装着装着真的睡了过去,也不知是不是那庸医的麻汤起了作用,再醒来时已是翌日黄昏,小小的禅房里满是霞光。
片刻茫然后,他想起这是哪里,立即往榻边望去,却只看见高迈。
老总管焦急道:“殿下醒了,伤口疼得厉害么?”
桓煊明知道萧泠不可能守在他床边,可仍旧难掩失落:“无碍。”
高迈道:“高嬷嬷还在蓝田,殿下请恕老奴自作主张,还没叫人去请她回来。”
高嬷嬷年纪大了,人又在蓝田侄儿家,知道此事定会惊慌失措。
桓煊点点头:“等伤势好些再告诉她。”
他望了眼蒲草屏风,欲言又止半晌,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她什么时候走的……”
高迈明知故问:“殿下说的是谁?”
桓煊知道这刁奴又使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就在这时,屏风外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可是殿下醒了?”
桓煊慌忙闭上眼睛。
皂角的气息随着一阵微风卷进屋里,还有她身上那熟悉的气味。
高迈颇有深意地瞥了眼主人,向随随行礼:“萧将军一直寸步不离地守着殿下,已经两宿没合眼了,赶紧去歇会儿吧,这里有老奴照看着就行了。”
随随道了声“无妨”,便在榻边坐了下来:“我等郑奉御换了药再去睡。”
高迈道:“老奴去廊下看看药煎好没有……”
随随刚从廊下经过,正要说什么,老总管已经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好似一只狡黠的老猫。
随随立即察觉到什么,狐疑地看向桓煊,只见他双目紧阖,睫毛轻轻颤动。
“殿下醒了?”随随毫不留情地戳穿他。
桓煊装也不是,不装也不是,只好“嗯”了一声,缓缓睁开眼睛:“萧将军为何不眠不休守着我?”
随随道:“因为我的缘故连累殿下受伤,这是我该做的。”
桓煊眉心顿时一蹙:“我救的又不是萧将军。”
看他还有这Jing神,伤势看来是没有大碍了。
随随一本正经道:“那末将便告退了。”
桓煊脱口而出:“等等……”
随随忍不住浅浅一笑:“程徵是我部下,殿下救了他,便是帮了我。”
桓煊气顺了些,眉头一松:“我不是要你谢我。”
随随道:“我知道。”
桓煊又道:“我的命本就是你救的,便是还你也该当……”
高迈在廊下连连揉额角,他并不是有意偷听他们说话,奈何禅房壁板薄,毫不费力就听得一清二楚。
就凭他们家殿下这张嘴,别说挨一刀,就是再挨十刀也别想赢得佳人芳心。
桓煊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这张嘴不讨喜,从枕侧拿起一物,却是一盏巧夺天工的金丝掐琉璃莲花灯,只有小儿拳头大,可以袖在袖中。
“今岁答应你放河灯,又没放成,”他垂着眼帘,双颊微微透出红晕,“灯你先拿着吧。”
随随看着那盏晶莹剔透的花灯,手指动了动,又攥成了拳。
就在这时,只听高迈在门外高声道:“启禀殿下,东内来人了。”
第100章 一百
这灯当然不能接, 随随心里一清二楚,可那一瞬间她的手还是不由自主地动了动。
这盏灯实在是漂亮,小小的一团, 莲瓣半阖, 灯芯藏在其中,乍一看像颗晶莹剔透的心脏。
桓煊背上有伤, 托着它有些吃力,额上很快沁出了冷汗,随随不接,他也不收回手, 就这么安静又执拗地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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