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鸿钊吓了一大跳,手里的烟扔也不是藏也不是。
律屿清伸手,从他白大褂口袋里掏出烟盒,抽了一根出来,点上,浅浅吸了一口。
“律医生,我不是有意的。”师鸿钊小声说,垂着脑袋不敢看他。
律屿清“嗯”了一声。
“怎么办?”师鸿钊红着眼,哽咽着说,“我.我觉得我可能做不了医生了。”
“那就不做。”律屿清轻描淡写地说。
“啊?”师鸿钊诧异,他以为律医生会安慰自己,让自己别放弃。
“不当医生你还有很多选择。”律屿清说,“关键在于你觉得你做不了,那就真的什么都做不了了。你,想当医生吗?”
师鸿钊斩钉截铁地回,“想!”他八年学医,不可能因为这个就放弃救人,刚才他只不过是撒了个不合时宜的娇而已。
律屿清从楼顶望出去,眼睛可以看到西边很远的齐云山,像天柱一样山尖扎进云层里,“医生是人不是神,”他平静地说,“是人都会犯错,大家喜欢用神性要求医生,我们倒是想啊,可是谁能做到呢?”
“你不该犯这样的低级错误,我也是。两个犯错的人,只要诚心改错,总该得到一个被原谅的机会的。”
“会吗?”
“会的。”律屿清笑着笃定地说,“你很好,坚持下去。”
“就是就是,你很好了。”黄祯祯不知从哪个角落蹦跶出来,跳到二人跟前说,“偷偷谈心也不叫上我。”
律屿清笑着说:“你是从哪冒出来的。”
“我来的比你还早呢,不知道说什么,又怕他想不开,就一直躲在那边。”黄祯祯说,说完她有转向师鸿钊,安慰他说:“钊钊啊,咱难过一阵子就好了,别一直难过哈。”
“不会的。”师鸿钊小声说。
“嗯嗯。我打听了,那个患者醒了有一阵了,而且他自己说了不追究责任。”黄祯祯说。
律屿清拍拍师鸿钊的肩膀,没再多说什么,三人排排站看风景,任寒风扑打脸蛋。
“律医生。”
“嗯?”
“我听见你手机响了,不看看吗?”
律屿清掏出手机,是秦夫人给他发微信,问他什么时候有空去家里吃饭。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讲自己跟秦霍的事,只得推脱说医院忙,过一阵子再说。
偏偏接下来的日子,医院很诡异地进入了一段业务低迷期,这绝对是不正常的,大家好像都约好了不生病一样。
中午吃完饭,黄祯祯和师鸿钊赖在律医生办公室里午休。黄祯祯霸占了律医生的按摩椅,正指挥师鸿钊给她倒水,午饭的鸡腿有点咸。
“拿过来点嘛,没看到我够不着吗?”黄祯祯连胳膊都懒得抬。
师鸿钊“哼”了一声,干脆把水杯转了个方向,放在了律医生面前说:“律医生,喝水。”
“哎哎哎,那是我的。”
律屿清正在看一份文献,闻言头也不抬凉凉说道:“你再说一遍?”
“您喝您喝。”黄祯祯非常狗腿。
没喝上水的她,自己从按摩椅上挣扎着爬起来,跑去饮水机那接水,回来的路上顺手从桌上捞起自己的护理手册,数了数上面的病床数说,“才3床病人,我进医院工作这么久,头一次在冬天带这么少的病人。”
律屿清放下文献,用右手使劲捏着后勃颈,转了转脑袋,开口道:“古代药房门口都会挂一副对联:但愿世间人无病,宁可架上药生尘。横批:天下平安。”
“欸,那最近病人少,律医生你是开心还是不开心呢?”师鸿钊傻乎乎地问。他们的绩效工资有一部分是跟病人挂钩的,可以说接诊的病人越多,绩效越高。
律屿清瞥了他一眼,说:“那点绩效跟我的良心比,一文不值。”
“哈?”师鸿钊没听懂,他用询问的眼神看了黄祯祯一眼,被黄祯祯白了回来。
“律医生!”办公室门被砰地一声大力推开,吴主任气喘吁吁地喊:“快跟我走,齐云山钛矿塌了,上面让医院建医疗组赶紧过去。”
“啊!”黄祯祯惊叫了一声,叫得律屿清心脏砰砰直跳。
“鸿钊你也一起,快!”吴主任说。
“是!”
五分钟后,律屿清跟各科室抽调的骨干坐上了开往城外的救护车。
“主任,矿里多少人?什么情况现在?”律屿清问。
他在国外受过这方面的培训,相对来说比较有经验。
“说是通勤车往井下送人的时候脱轨撞向山壁,车里18个人,初步估计撞击伤、碾挫伤、压榨伤为主要伤害。另外秦城在里面,这个人绝对不能出事。”说到这儿的时候,吴主任特意看了律屿清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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