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她嘴里叼半个橘子,单脚蹦跶在铺在地上的蜀褥边缘找另一只绣鞋。
脸上神采飞扬,哪有桑珠所说的心情不大好的样子?
“你干嘛?”沈砚顺带着把刚好在自己脚边的她的那只鞋踢过去,“要出门?”
“天都要黑了,出什么门啊。”他过来了崔书宁就把脚上那只鞋也踢掉走回蜀褥上,从桌上也拿了个橘子扔给他,“你过来的正好,刚好我想要找你问点事。”
她这房间分里外两间,沈砚平时过来基本都是为着吃饭的,不会进她里间的卧室。
她这整个卧房的地上铺了-片蜀褥,现在天气还没有回暖,刚好可以在上面打赤脚。
崔书宁走回桌旁坐下招呼他。
沈砚有点不适应当着她的面脱鞋,犹豫了-下才弯身脱下靴子走过去。
好的蜀褥都是纯羊毛织造而成,还要编织上各种花纹,不仅价格不便宜还很稀缺,就是京城里那些勋贵人家也很少有舍得这么铺张拿大把银子踩脚底下的,就为了冬天不冷可以赤脚蹦跶。
不过这蜀褥踩上去又软又暖……
这女人是真会享受!
沈砚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找我干嘛?”
崔书宁也想明白了,她自己在背地里再担惊受怕的也是白瞎,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陆星辞是沈砚招来的那就没理由让她一个人担着这事儿,尤其那次他当着她的面说出陆星辞的名字其实就是为了透露关键信息好叫她可以有线索去查,并且得个安心。
问题是以她现在的人脉和见识……
这能查个锤子出来哟!
崔书宁已经想明白了,所以干脆开诚布公:“顾泽今天出城带回来一具自汇水渠下游险流处打捞回来的尸首,据说就是码头上那个龙王魏云璋。桑珠买菜的时候路过京兆府衙门,看到那个姓陆的女人带人前去认尸,这事儿不知道最后会不会把她一并牵连进去。我有点不放心,所以问问你那女人确切的身份来历,你怎么认识她的?以前经常来往?”
沈砚抬起眼眸看她。
之前他故意透露陆星辞的姓名确实就是为了给崔书宁线索让她去查个大概好心里有谱的,毕竟这女人狡猾又谨慎,他这样透露一点信息出来好歹能算个投诚的意思,表示他并没有什么事是故意遮遮掩掩不叫她知道的。
但是同时,这女人又怕死怕麻烦,应该也不会刨根问题想要知道的太多。
陆星辞的事他以为她这辈子都要明哲保身,不会当面质问的……
崔书宁见他不言语,就有点不耐烦了:“怎么,不能说?”
这件事已经牵扯到了人命案,并且有可能威胁到她自身的安全了,必须得问个清楚明白。
崔书宁也做好了沈砚会继续敷衍她的准备,正待要软硬兼施继续逼问的时候,沈砚却老老实实开了口:“七年前她被人追赶迫害,为保清白投身汇水河轻生,我救的她。”
沈砚心智成熟毕竟不是一般的孩子,崔书宁对他的话还抱了-半怀疑的态度:“那她在落难以前是做什么的?”
磨难会迫使人蜕变,崔书宁能够理解和接受,可她依旧得要个彻头彻尾的明白。
沈砚沉yin着斟酌了-下,似是在回忆-些比较久远的事:“九年前据说京城里出过-件大案,有-位曾任太子少师的凌大学士因为一首思忆前朝的反诗而倒台,这事儿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
崔书宁在崔氏的记忆里搜罗了-下,九年前崔氏也才刚十二岁的年纪,那一年她记得依稀是出过-件传闻中的文字狱事件。
但那时候崔氏还小,对这些事不太感兴趣,只是随便听了-耳朵,现在又过去这些年了,更不可能知道什么细节。
“好像……有点印象。”
沈砚低头扒橘子:“凌氏一族书香传世,在前朝就是德高望重的清贵人家,大周朝建国之后凌氏家主也从前朝的官变成了本朝的大学士,颇受器重。但是因为那件案子锒铛入狱,府邸被查抄,阖府上下老幼妇孺尽数获罪被处以极刑,满门全灭。凌大学士的长子正妻无所出,有-房良妾为他生育了两个女儿,自幼记在了嫡妻名下。凌氏家破那年这对姐妹花一个十五,-个十二吧……也都一并被送上法场丢了性命。而他家奴仆却全部被没官重新发卖了,陆星辞据她所说就是凌府那位长孙女的贴身侍婢,被发卖后几经辗转,最终不堪受辱逃出主家,险些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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