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望月慈郎在纸上写的解释,倒是如料想的那般老实,坦白了被借贷公司攻击的事,还说上个月没领的工资可以抵旷工费,真是老实到了无能的地步。从他脖子上缠的绷带看,大概被村田组那些人打得够呛。
可望月慈郎是怎么从借贷公司手里逃脱的?而且看上去还过得不错?衣服裤子是以前看他穿过的便宜货,但他竟然有钱包扎伤口,医疗费可不便宜。
别的不说,望月慈郎确实长得好,这种大帅哥,无论有钱男女,愿意买他都不奇怪。
想到这里,老板中井不爽地咂了咂嘴。
不过,都两个晚上了,就算望月慈郎真找着了靠山,连套新衣服都不给买,这个靠山又能厉害到哪里去?
本想把这个麻烦立刻喝斥走,但老板毕竟是个谨慎的人,思索着扫了一圈店内,发现已有四五个顾客,是附近的熟面孔,又看了看慈郎脖颈处的绷带,顿时心生一计。
老板中井把手账还给慈郎,用比平时说话声音稍大的音量说:“情况我已经了解了。”
垂头等待回复的慈郎,终于等到老板开口,急忙看向对方。
这时慈郎才注意到,店里已经来了几位顾客,而且是以前收银接待过的熟面孔,其中还有正好奇看向他的。
慈郎尽力克制住紧张,咬牙挺直着背。他很希望自己能缩小,小到不引人注意的地步,可理智上他明白,他这么高的个子,畏畏缩缩只会更让自己难堪。
老板今天不知为什么,说话声音特别大,一开口,连原先没看过来的顾客都看过来了。
老板中井:“望月君,我心软收留你,是因为你看上去还挺老实的,没想到……唉,雇佣前科犯真是自冒风险啊!”
为什么?
慈郎睁大眼睛。
前科犯三个字,让那些顾客的视线一下子就变得尖锐起来,慈郎感觉像是被当众剥开了衣物,整个人羞耻万分。
这无法逃脱的三个字,一出现就可以把他的人格抹消,就好像他突然变成了某种丑陋到可怕的非人生物。
老板中井像是没看到慈郎的错愕,语重心长地大声说:“但是,工伤肯定是不能算的,跟借贷公司纠缠不清这种私事,实在不属于便利店雇佣的责任范围,签约时也写明了没这种义务,不可能给你工伤赔偿。”
不,他并没有要求工伤赔偿。
慈郎仓惶摇头。
他怎么可能提出这种无理要求?!他写的明明是甘愿辞职,用上个月没领的工资抵旷工赔偿啊!
难道是老板看错了吗?
周围刺来的视线如同利箭,慈郎慌乱地在手帐本上迅速写起来。
可老板中井依然无视他,还是那副语重心长的模样,继续大声说:“至于你无故数日旷工,还有再雇佣新人给店里造成的损失,就不要你赔了。以前的工资也都已结清。那么,从现在起,望月君你就不再是本店雇员,以后你的一切与本店无关。唉,望月君,以后请加油,还是要好好重新做人啊!”
听到老板竟然这么宽容,有顾客小声感叹“老板桑真是好人啊”,其他顾客也暗自点头。因此,他们看向那个帅哥前店员的视线就更厌恶了,真是的,明明是个美男,居然是这么卑劣的渣滓。
知道老板是故意的,不会看自己的解释,慈郎放弃了书写,握着手账的那只手垂在身侧,他的另一只手伸向喉咙。
为什么软弱到吓丢了声音?
为什么无能到不能说话?
为什么!
对自己无比愤怒的慈郎,死死掐住喉咙。
“嗬……嗬……”从嗓子里发出了极轻微,又像破风箱一般喑哑的响动。
是声音吗?这样的响动,算是声音吗?
慈郎像是抓住了希望。
可他听到顾客们的窃窃私语,“他想干什么?”“自残威胁?要钱吗?”“果然不正常”“这种渣滓真是没有羞耻之心”。
不是的,他只是想发出声音而已,只是想为自己澄清而已。
……
真的有人听他说话吗?他说出的话有什么用吗?
没有人听,他说出的真相,根本就没有人听!
那能不能出声,还有什么区别?
现在也是一样,就算他能说话,也没有人会听啊!
这一刻,慈郎的心底,生出了比鸦羽更黑暗的绝望。
如同被丢入深海,外界的一切都被意识屏蔽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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