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丁嘉莉觉得自己并没有IQ测试结果显示的那么聪明,不然怎么傻兮兮地跟随网络风口,像一个局外人那样难以置信、将信将疑,又彻底失望。心绪跌宕起伏,可以演一部二十四集的独角戏。
退出微博之前,丁嘉莉看见题为“CP乱炖,你觉得哪对是真的?”的热门微博,把票投给了“李寺遇X邹青”。投票并不公示,但系统会自动点赞。可想而知,网上又迎来一阵腥风血雨。
*
晚餐过后,兄嫂二人把丁嘉莉请进书房。她晓得逃不掉了,迟早有一场非常正式的家庭会谈。
书房里摆放一整柜一整柜的影碟和黑胶唱片,丁嘉莉挑了一张Cigarettes After Sex的唱片,梦幻颓迷,很适合神游。
“你不准备回应这个事,那以后是怎么打算的?”俞总坐在沙发上,衬衫纽扣解开三颗,如果不是这家长似的发言破坏气氛,应该是很性感的。
宋总睇了他一眼,温声细语地说:“还是放不下演艺这条路呢,就给你开个工作室,这件事迟子和你哥也说起过,旗下子公司本来也开始做艺人这一块了。”
俞总接腔说:“以前就说签公司、开工作室,你非不,连经纪人也不签,就跟着李寺遇——”
丁嘉莉大小姐脾气上来,皱眉头,“不是有好几个助理吗?”
“是,李寺遇安你身边的监视器。”俞总轻轻摇头,“你们自己的事我不多话,但你跟着李寺遇,什么都让他定夺,然后呢,舆论是什么样?结果这么糟糕。”
“那……”丁嘉莉问心有愧,“还不是我年轻气盛,放荡不羁爱自由。”
“不是因为你不懂得把该藏的藏起来,你的问题出在没专业团队管理,没有运作。”
宋总说: “好啦,你训完人就走吧。”
俞总看了这对姑嫂片刻,拿起西装外套走出了房间。
丁嘉莉咕哝,“就对我这么凶。”
须臾,俞总送来茶点。宋总说:“你看,他疼你的。”
丁嘉莉回味过来,原来这对夫妇算计好了的,一唱一和。
于是就想起来,热恋时她满心以为自己也会有这样一天,和最爱的人一起生活,不生小孩,养两只猫。就像某档新婚综艺那般幸福,然而那对夫妇离了婚,散得很不愉快。
“我也是你这么过来的,俞总曾告诉我,不用急于一时。”宋总说,“就是有迷茫的时期,会渡过的,就当gap year。”(学习到某个阶段暂停一年去休息或探索)
丁嘉莉低头说“没有”,心里想可她这个gap year太长太闷了。暂停活动的这三年,她回了大学,埋头念书,nerd(书呆子)一个,还差点去利物浦的分公司实习。简直不知道在干什么,还好最后一年回来拍了戏。
也就回来后才清楚了,她是喜欢演戏的。
“好好想一想,期待明早你给我们答复。”宋总给她留出私人空间。
丁嘉莉摸烟盒发现是空的,磨磨蹭蹭吃完一碟点心,和宋总说出去买烟。他们夫妇以前也是烟鬼,为了小孩的健康着想早早戒了烟。
宋总提议开车送她,她说自己骑单车。她喜欢带口味爆珠的香烟,路面烟店卖假货的太多,惯常去的那家烟店距宅邸不近不远,骑单车刚好。
穿进远离商厦的巷子,灯光暗下来,路上行人不多,偶尔有几辆汽车或电动摩托擦身而过。骑车的女人唱着歌儿,后座的小孩牵一只卡通气球,笑得开怀。
行道上广称为法国梧桐的悬铃木枝繁叶茂,经风一吹,飞絮便从半空飘散开来。丁嘉莉戴着口罩和绒面棒球帽,只听着轻微的风声。
真安静啊。
小时候她宅家打游戏、追分镜绚烂的动画,以为人类的爱与美好尽在虚拟世界中。后来到上海读国际高中的寄宿班,同狐朋狗友相约各种网吧、台球室、迪厅,宵夜摊喝汽水儿兑伏特加都能醉,挥霍时间,青春无敌。
因为给学校捐赠款项,在家人运作下拿到名校offer,按照他们期望读商科。可她不感兴趣,书读不进去,隔三差五跑去lun敦城里找朋友玩,在城里飞车,交罚单,还觉得好笑。
派对中看见圈子里的浮浪公子对小偶像动手动脚、言语羞辱,她无动于衷,窝在角落打ps游戏。
俞总从小受严苛教育,只得她这么一个妹妹,放纵无度。她抬手便能呼风唤雨,不懂人间烟火,不关心世人。
纯净得媚俗,天真得邪恶。以至于后来遭受如此多的恶意围困,她暗暗想是否报应来了。
是那段时光重塑了她,他领她踩进泥泞,获得崭新人类感官。可如果再来一次,她是否还会义无反顾地追随他。
“两包铁塔猫红酒。”丁嘉莉把单车停在一颗悬铃木旁,走到烟店门口。
老板翘着脚坐在收银台后,对角壁上挂着一台老式的ye晶电视,正在播放警匪剧。他只听到客人说话,转身拉开藏货的抽屉,拿出两包烟拍到玻璃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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