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亦如此,这句话出来,学堂里的议论声便从“谁不学无术靠银钱买进来的”变成了“院试榜首竟然也在书院”,“这人有些恃才傲物”……
都是些二十岁左右的少年人,这些声音便如同石块击水一般,造成的动静越来越大,甚至要停不下来。
只听到“啪”的一声,萧夫子用戒尺击打了一下桌面,眉头皱起,似是对于他们的嘈杂十分不满。
被这声响一震,学子们才意识到夫子还在面前,立刻紧闭上嘴。学堂中一时落针可闻。
这样的寂静并未持续多久,萧夫子便开口打破了这凝固住的气氛:“诸位来此,想必并非为了寻友谈笑风生。”
他暗指方才众人的谈论声不合时宜,与前往书院求学的目的背道而驰。
这话说得不少学子面上都十分挂不住,微红了脸。他们毕竟第一日来这书院进学,又是才考上秀才,在家中亦是被人捧着,逢人都要被夸赞一番,难免得意忘形了些。
萧夫子不管他们何等神情,点名道:“潘仁,你为何来书院?”
突然被点名的潘仁整个人一抖,接着战战兢兢站起身来,脸上冷汗都要滴落,似是十分紧张的模样。梁乐回头看到这一幕,心中对他十分同情。
但身为差生,同情的同时,她自己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万一喊到她了,她该怎么回答呢?
她为什么来这书院念书?
总不能说是为了李轲吧!
梁乐还在皱眉苦思,潘仁已经磕磕巴巴回答:“学……学生……想考上进士,光宗耀祖!”
萧夫子似乎对他的答案并不十分满意,追问道:“若是如此,于家中有何不可?为何来书院求学?”
这问题梁乐倒是知晓。潘仁是不想时刻被爹娘护在羽翼之下成长,希望能独自来书院,凭借自己,取得功名。
但这事是潘仁私底下和她说的,似是不愿意将这理由大张旗鼓地宣扬出去,只想当成一个秘密。
梁乐觉得这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但潘仁说,他现在将这想法告诉他人,也是平添笑耳,唯有真正能证明自己之后,将之说出来才有了意义。
既然如此,梁乐便也帮着他隐瞒了下来。
潘仁闭着嘴,他不愿说出心中所想,一时半刻也编不出来更多的理由,只好干站着,直面忍受着萧夫子的压迫感。
他白胖的面庞涨得通红,仿佛下一刻便要淌血。
萧夫子见他半天不说话,又吓成这副模样,不忍再逼他,让他坐下,戒尺敲了敲身边最近的一名学子的桌案:“梁乐,你说说。”
啊!
怎么还是点到了她!
怪她的名字太好念了!
梁乐站起身,脑袋空空,只好偷偷垂眸看了眼身边的李轲,想要对方给她递个答案。后者仍然盯着面前那本摊开的《论语》,指尖却指着其中一句话。
——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
原来如此。
这句话点拨了她,她拱手答道:“回夫子,学生以为,唯有‘见贤’才能‘思齐’。白阳书院人才济济,皆是青年才俊,学生来此,不仅是求学,更是为择善而从之。”
萧夫子听了她的回答,微微颔首,面上看不出是喜是怒,也不说她所言是对是错,只让她坐下。
“诸位,你等来此求学,非仅仅为了一身功名。进学入仕,寒窗苦读,所求若为荣华富贵、光宗耀祖,那岂非辜负圣贤之言?所求若为独善其身,又如何兼济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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