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现在已过了寅时,但长空仍是灰蒙蒙的一片,看不出天明的迹象。我擦了擦掌心渗出的冷汗,又握住刀柄,警惕地巡视了一圈,但最后还是忍不住让视线落回了身后的建筑物上。
这里是书院的长风楼,楼体依山而起,直入云天,因而成为商讨机要的最佳去处。
两个时辰之前,公子和秦先生相携进去了,至今也没有出来的迹象……未央也不知跑哪儿去了。
我松开长刀,竟也在空旷的天幕之下觉出一丝寂寥来,只能放任自己将心神融进这一方天地之间,听溪水潺潺、风声入松,又将瑟瑟竹叶拨动,似乐音般悠扬轻灵。
但却有一丝不和谐的声音。
我猛然睁开双眼,将利刃出鞘,同时朝侧方跑去,足尖轻点,借着长风跃至檐上。刀锋划开如浓墨般厚重的Yin影,也惊出其中躲藏的贼人。
“哪里逃去!?”我大喝一声,立刻提刀追上。那人的轻功却是极好,眨眼之间便越过了几重楼宇,纵使我拼尽全力也难以望其项背。眼看他即将飞掠过书院的学堂,我突然心生一计。
学堂外侧有一座颇为高大的讲学厅,我一转身,踩着几处木质结构跳上了那里,又从厅顶朝着他前进的方向一跃而下,同时举刀攻击。
他没料到我的举动,却也极快地扬起手中长剑,虚虚挡了一下,然后便脚底抹油准备溜走,我却哪能放他离开——此人很可能就是当时害我身陷“虎口”的罪魁祸首,事情闹成现在这样,他得负相当大的责任。
我们在屋顶上缠斗了几个来回,在长刀扫过的当口,他突然从袖口摸出一个瓶子,笑道:
“嘿嘿,小鬼不错,可惜啊,还是嫩了点。”
说着他将瓶塞拔开,手里一扬,其中的粉末便劈头盖脸地洒过来,被我险险避开,却也让他得了一个逃脱的时机。眼看他就要飞身跃出数里之外,我心有不甘,提刀追到一半,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若是未央也在此地……
正这么想着,却见前面身轻如燕的黑衣人像是撞上了什么东西,突然挂在半空不动了。我飞奔过去,只见他扑在一个当空拉开的大网上,叫上面的许多小钩子死死勾住衣袍,就连握剑的手也被强行拖在了上面。
“怎么样?我干的不错吧?”
未央突然从我身后冒了出来,她一边指挥边上拉网的弟兄们收拾东西,一边抽空朝网上的男人嘲讽道:“别挣扎啦,没意思的,这玩意儿老娘我研究了整整一个月, 就不信还拿不下你。”
“薛似燕是吧……哼,看你逃不逃得出我的捕鸟网。”
“风中客薛似燕?!”我大吃一惊。薛似燕可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轻功高手,又怎会来我们这深山书院行窃听之事?
“果然是你。”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公子和秦先生也已经站在了我们身后,秦先生长叹一声,道:“是李行让你来的吧?”
那薛似燕也停止了挣扎,他瞪着秦先生,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
“不愿意说么?”公子笑了笑——我知道他生气了,“没关系,我们还有大把时间。”他侧过头,对一旁的护院们吩咐道:“把薛先生带下去吧,小心点,别叫他跑了。”
护院们领了命,押着被网缠住的薛似燕下去了,屋顶上只剩下我们四人。
“未原、未央,你们俩跟我过来。”公子一转身,与秦先生一同跃下房顶。未央冲我做了个鬼脸,也跟着跳了下去。只有我一个人对此事不明所以,又不敢扯着未央去问,只能悻悻跟在后面。
总不会……他们都一起瞒着我吧?
沈公子领着我们回了长风楼,我将视线投向窗外,只见天空已经隐隐泛了一丝鱼肚白。接着,他把未央叫到跟前,低声同她说了什么,又递过去一个小盒子——我偷偷瞥了一眼,是梅妆楼新上的桃花胭脂,八成是先前约好的奖赏。
公子给我的奖赏……唔,上一次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我难得沉思了一下。
在我绞尽脑汁的时候,未央已经怀揣胭脂,转身准备离开了。她用悲悯的目光看着我,还拍了拍我的肩膀……嗯,估计接下来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公子。”
等未央出去许久,我才慢慢开口。
“嗯,过来。”沈公子把紫铜壶放回炉上,这举动勾起了我不好的回忆,但我还是顶着背后的冷汗,强装镇定地走了过去:“公子,有什么吩咐吗?”
“坐。”他让我在边上的座位坐下,然后问道:“你觉得这次,自己做的怎样?”
我感觉头皮有点发麻。
他平静地注视着我,就连一直沉默喝茶的秦启都将视线聚集到我的身上。被这两尊大佛一齐盯着,我顿时觉得如芒在背,张了张嘴,也实在说不出什么东西,只能勉强道:“呃……属下办事不利,险些让贼人逃走,按规应罚。”
出乎意料地,沈栩夸赞了我:“没有,你这次做的不错,那一手冒了很大的危险,虽然最后没有达到目的,却也不容小觑了。”他又补充道:“此外,虽然对手很强,但你的轻功的确还需要再练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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