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随着年岁渐长。
他才明白,像他妈这种女人,就像是一朵菟丝花,只能依靠男人活。她们不会去依靠自己挣钱,更不会学会独立生活。
他妈不仅是一朵菟丝花,还是一朵必须养在温室里的菟丝花。
不过好在易园也不算太狠心,至少在改嫁前,将他爸的补偿款留给了他。
可是,他妈走了。
更给这个巷子里的人留下饭后谈资了。
——你们看吧,什么做妈的会把自己孩子丢给娘老子养,自己一个人跑了。
——就是啊,要我说易婆子也是倒霉,几十岁了还要替自己女儿养小孩。
在那个电话之前,他有时忍无可忍还是会控制不住情绪朝他们反驳。
在那个电话之后,他已经学会视而不见。
她们说的,也不全是假的。
他妈,确实是不要他了,把他这个负担丢给了外婆。
从07年的夏天来到这里,秋天他妈离开,冬天彻底明白他妈不要他了。
明明只是大半年的功夫,周易宁却觉得比以往每一年都过得漫长。甚至,比过去十二年的总和,都来得长。
那一年,他明白。
没有人再为他保驾护航,他只能靠自己。
可明明在年初的时候,他还是那个可以在寒假喊上几个好友一起去打篮球馆打篮球;在学校里呼朋唤友喊人出去吃饭;门卫见了还会打声招呼夸奖两句的周易宁。
到了她们嘴里,他就成了十分恶心、万恶不赦、避之不及的存在。
这种转变不需要原因,只需要张张嘴。
他们凭借着一张嘴,不背负任何法律责任,不担负丝毫道德批判,用着朴实无华的言语,说着自以为是的话,以谣,传谣。
丝毫不觉得,他们正在进行的,是一项多么恶毒的举止。
他们利用他们的愚昧无知,像自作聪明的蠢货,理直气壮地指点江山。
外婆告诉他,不用管。
过了一两年,大家就会忘了不会总提起。
周易宁表面上应了句,实际却觉得这话可笑至极。
他们忘了,所以他们就可以不用为他们曾经的施害行为受到任何惩罚,心安理得地当做没有发生过吗。
在这大半年的时间里,他爸成了别人嘴里肆意侮辱的对象;他妈因为受不了异样眼光和闲言碎语而抛弃他;他年过半百的外婆被方家sao扰;他在学校被孤立,在巷子被指手画脚。
这一切,他们一句忘了,就可以抹平吗。
周易宁知道自己变了,变得面目可憎。
他们不想让自己的小孩和他来往,他偏要。
但他也没想到这么轻而易举就能成功。
他只是考了几次第一,请他们吃了几次饭,对着他们和善了些,会一些他们不知道的乐器,镇子上的男孩就成天跟在自己身边勾肩搭背。原先那些躲着自己的女生,甚至开始有意无意喊住他私底下说喜欢他。
慢慢地,巷子里的人也开始不再对着他闲言碎语,甚至开始夸奖起他。
就好像曾经孤立排斥他的人不是他们一样。
久而久之,他重新成为了只要站过去,就能成为人群焦点的人。
这种转变,令周易宁更加厌恶。
更令他厌弃的是那个口是心非的自己。
可他自己都忘了,他原本是个什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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