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重大创伤里逐渐恢复过来的崽崽似乎没有以前那样黏他。
换言之,以前那个将所有情绪都明晃晃写在脸上的崽,现在开始有让他猜不出缘由的心思了——还试图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以一种笨拙而小心翼翼的方式拉开与他的距离。
例如崽白天清醒的时候不会再主动撒娇、黏黏糊糊地往他身上蹭,尽管他还是很依赖自己,但能明显感觉得出来他的疏远。
佘褚这一次猜不出他这样变化的原因,细细思索了许久也只能勉强说服自己,是在雪山玩那一次的“教课”让崽崽记到了现在。
崽很聪明,将这样细枝末节的、佘褚以为他不会放在心上的小插曲也记了下来,进步飞速地逐渐学会区分人与人之间不同交往尺度应该是怎样。
他开始真正的社会化。
不是当初拎回两个月大的小猫崽子领着它洗澡的那种社会化,而是开始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作为一个需要圆滑处世、恰宜处理不同人际关系的人类的社会化。
佘褚心里漫上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细密怅惘,他应该是为崽崽这样的进步感到高兴的,因为崽是鲜活独立的个体,而不是束缚在谁身边的附属品。
但他又没来由地有点躁郁不虞——春天来临,又到了小区里的野猫发情求欢整夜聒噪的时候。
那是不是也到了崽崽开始懵懵懂懂要寻觅自己的小母猫的时候了呢?两个多月前,崽崽还是猫咪时猝然进入了发情期,他征询完猫形崽的意见后做的决定是带他去绝育,但未料到崽会突然变成人,导致他已经忘了这一茬。
那变成人之后的猫是不是还会有猫的这一个生理特性存在呢?佘褚出神的时间有点久,崽崽盯着他看了好几分钟才又出声唤他:“哥哥?”
“嗯?”
佘褚回神,迅速调整好表情朝崽崽笑笑,但笑容很浅,风一吹就散似的。
他定了定神,斟酌着和崽商量,“我明天就得回公司上班,周末估计也要留着加班。
你的腿还没好,我找个姐姐来陪你好不好?”
他话里的姐姐本意是想找护工或者保姆,但崽崽一听就瞬间想起了谢未偶之前离开的时候,和他说的佘褚以后终将会组建自己的家庭的事,警惕地陡然竖起了小耳朵,果断地摇头:“不要。”
他拒绝时脸上流露出的紧张和抗拒十分明显,佘褚以为他是因为虐猫人留下了心理Yin影,于是放柔语气打算再和他解释几句,还没等他出口,就看崽崽拨浪鼓似的摇着头,一连串地出声拒绝:“不要,不要姐姐,阿姨也不要。”
像个太过依赖家长而耍脾气的不懂事的小孩。
崽崽神情紧张,语速很快:“我自己在家就可以,不要别人。”
“但是你的伤还没好,我不放心。”
请护工和保姆当然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纵使rou痛,但也是很需要花的一笔钱。
佘褚不太愿意在这件事上让步,“姐姐不会伤害你的,如果做了什么你觉得不舒服的事可以和我说。”
崽崽盯着佘褚看了一会儿没说话,眼睛里却慢慢腾起一点泪雾,鼻尖也红了,委屈巴巴地抽了抽鼻子,赌气似的:“我现在就很不舒服——我不要别的人来。”
他有点猝不及防的难过,心里头还闷闷的不太舒服,但是他却说不出口。
这是一种名为什么情绪的感觉呢?他不想要小母猫,也不想佘褚像谢未偶说的那样有爱人有小孩,对别人也这样温柔地说话或者亲吻。
崽崽有点伤心地想,在他努力地想做到佘褚教他的道理时,他好像变成一只很自私的坏猫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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