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墩云的眸子瞬间黯去些光彩,笑意依旧荡漾,“没什么意思,既然你的手安然无恙,为什么要缠着藏着,偏叫人误会。”
“这手为何被包扎着,我也无从知晓啊?”
戚九瞪圆眼睛,直勾勾盯紧对方,“谢大哥你说的好些话都令人糊涂,什么幻彧,什么特殊身份……我现在失忆了,脑子很笨,你可不要转弯抹角地骗我啊?!”
谢墩云旋即开怀大笑,“谁哄你,只不过我现在给你讲一千,道一万,你也是听不懂的,何苦费舌?”
也不顾戚九满脸被小觑的愤懑,径自催促道“反正你瞧,我是肯定不会留在此地的,你若不嫌弃,就跟我一道,从此我就是你的谢大哥。”
“若不然,你想剥橘子,还是削你自己,悉听尊便。”
完全不给对方留任何思考的机会,大步流星朝着日暮西垂处走去。
戚九环手抱怀,坚决不走。
远听某人朗朗一句,“这种鬼地方泥水聚寒,四阖封闭,Yin魂不散,最容易夜行触鬼了。”
鬼?
戚九孱躯一震,旋即唤道“谢大哥,我忽然之间觉得吃橘子没有什么意思,还酸,咱们比肩同行吧!”
说着,狗儿一般小跑,屁颠颠地追逐着拉长的背影而去。
二人徒步行走两个昼夜,一路山水入画,但是人迹罕至,待第三日晌午,才瞧见农舍隐约。
谢墩云特意去跟村子里的人讨口干净水喝,随口问了一句如今年号。
农村人目不识丁,仅大概说是夔元七年。
又问哪月哪日。
对答:再过二日,便逢中元。
谢墩云捧水碗的手倏然一松,脸白得如刷了垩粉般,陶碗落地碎碎,撞击的声音格外刺耳。
“对不住,对不住!岁岁平安!岁岁平安!”戚九忙跟人道歉,俯身去捡拾地上的碎渣。
谢墩云仿佛陷入囹圄,难以脱身,恍然,对戚九低咛,“别捡。”
自己俯身一把抓向满地的碎陶,也不知用多大的蛮力,瞬间从指缝间滚出猩艳的血汁。
戚九立马捂住嘴,呕道“我晕血!”狂奔出门去,哇哇大吐一场。
等他勉强扶着墙回来时,听见农家人怔怔诺诺道“仅不过是一只粗碗,用不着拿自己的手来赔偿啊!”
又听谢墩云声色冷峻,道“请问此地若去咸安圣城,约是几日?”
农家人思考半晌,含糊对答“徒步需七八日,若乘快马,风调路顺,两日内足矣。”
谢墩云心内骤起波澜,惊涛骇浪!
他根本不是返老还童,而是重生!
在这该死的节骨眼上,被一击惊雷劈得重生啦!
谢墩云转身便往出冲,火急火燎地骇人,戚九迎面推住他跌跌撞撞的胸膛,关心道“难道出什么急事了吗?”
谢墩云道“我现在就要赶往咸安圣城去,你走不走?”
戚九蹙眉,“老农都说了,需要快马才能赶到,急也没用。”又转向农家人方向“您们这村子里面,可有谁家养马?”
“不成,咱们没钱。”谢墩云的玩世不恭早已荡然无存,他真的很急切,肝火沿着内脏一路灼灼,眼眶险些喷出红丝来。
若果,这是上天赐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
他就要在紧凑的两日里,抵死奔至咸安。
“有钱,有钱。”
戚九感染到了某种催命的情愫,连他的神经亦绷直如弦,挺身而出道,“我这身锦绣半臂,应该十分值钱。”
趁着暮色暧然,红彤彤的云霞底,前后蹿出两道骏驰的长影。
谢墩云骑马在前,侧首而问“你怎么能知晓这村子里会有快马?”
戚九牢牢攥住马缰绳,生怕一个不当紧跌下地,身上立刻被踩成马蜂窝去。
心里忐忑不安,嘴上一字一句解释道“应该算是某种突发的直觉吧,假设村中无马,那农家人也不会轻易说出,两日抵达咸安圣城的准确时辰。”
“原来你并不傻,真的只是失去记忆而已。”
谢墩云心里慨叹,如果不是被接连的真相所刺激,他也不会忽略任何蛛丝马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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