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知砚?” “嗯。” “你为什么要学医?”
好像我这个问题让他意外,他沉默了好一会,不答反问:“那你是为什么没学医?”
“啊?我?”这次换我意外地扭头看他,“我什么时候说要学医了。” “说过。” “没说过吧……”
其实反驳他时我也是不太自信的,因为我记得我的确是动过那样的念头。只不过那是我在高三的某天一闪而过的冲动,在我印象里,我应该是没跟任何人提起过—— “高三的冬天。”这人会读心术似的,把我吓了一跳,“不记得了?”
我是真想不起来了。 我很困惑地看着他,赵知砚则看着前面:“那天下午我们在医院,我输完ye恰好护士不在,是你给我拔的针。” 是不是当医生的记性都好,听他那平淡的语气,好像只是随口提起昨天发生的事。差点就让我忘了,高三那年已经是十多年前了。
“拔完之后你问我痛不痛,我说不痛。你听了很兴奋,又问我,有没有觉得你有做医生的天赋。” 我:“……” “我说医生是动手术的,拔针的都是护士。”赵知砚开车拐进小区,“你就生气了,说我不懂,还说,信不信你真学个医给我看看。”
我哑然失笑:“那时候年纪小,想一出是一出的。” “是吗,”他忽然看了看我,手指轻磕着方向盘,“我还以为是真的。” “完全不记得了。”我摇摇头说,“可能就是开个玩笑吧?你那时候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不说点笑话逗逗你,我真怕你哪天从平江大桥跳下去了。”
再说我晕血这事天下皆知,高三毕业体检时一管子抽完我人就没了,直挺挺昏在医务室。当年惊动了一整个楼层,我不信赵知砚不知道。 还学医?做梦呢。
赵知砚没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笑了笑。恰逢车子开到单元楼梯口,他停稳了车,解了门锁:“到了,上去吧。” 听那意思,他还要走。我明知道,还是多问了句:“那你呢?”
回头看他时,他正伸手去摸烟盒:“医院里还有事。”烟盒打开,他取出一支,衔在嘴里:“哦,对了,今晚要出趟差,这几天不用等我了。”
“啪嗒”一声,他按下打火机。短暂火光映亮了他的脸,他闭着眼吸一口,悠悠的烟雾向上浮起来。
“赵知砚。” 他睁开眼睛。 我想说“别抽了好吗”,临到嘴边又收住了。最后我说:“楼梯间的灯坏了,你送我上楼吧。”
我们对视了一阵子,时间不算短,可又好像只有几秒。后来他捻灭了烟,拔了钥匙下车:“好。”
他提着我的包和那袋葡萄陪我走上去,还替我开了门。我进屋按亮玄关的灯,扶着墙低头换鞋,那语气好像我是主人,而他只是客:“不进来坐坐?” 他把东西递给我,笑了:“赶时间呢,下次吧。”
我转身去客厅。以为身后很快会有关门声,却没有,过一会,赵知砚的声音传过来:“我跟你商量个事行吗?”
我正在饮水机前接水喝,听见这话回过头去。赵知砚站在门边抓着门把手,一只脚踩着门槛,一副要走不走的模样。 “以后别跟我这么客气了。”他直接开口,“‘谢谢’,‘麻烦’,‘不好意思’,这种话少说,我不爱听。行吗?”
我有点反应不过来,云里雾里地点了点头。而他话说完了,打算走,我忽然想起什么,又把他叫住: “对了,我也有事想跟你商量。”我捧着杯子措辞,“闵雪今天找到工作了,公司离这里不远……下周六,我能请她来家里吃饭吗?” “……”
他静了好半天,然后抬起眼定定看着我:“你觉得呢?”
他语气冷冷的,我们之间一下子就那么僵住了。 我想不出是哪里又惹到他,很茫然地站在那儿,又过半晌,他松了抓着门框的手:“梁初,刚才的话我白跟你说了。”
我来不及张口,他已经冷着脸重重甩上门。 楼层不高,很快我听见汽车启动的声音,我掀开客厅落地窗的纱帘,赵知砚的车在暮色里转弯驶远,红色尾灯很明亮,像暗夜里的一盏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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