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见门内的邧帝轻声慢语劝说林萱:“守一对你是真的很用心!你自己也养蛊,当知道绝情蛊有多难养活,苗疆的潇湘女养了五年才活下来这一只,这原本是她养了给自己女儿用的。守一去求过她好几次,她不肯给。”
邧帝手指轻轻摩挲着枫叶纹木匣,笑得和蔼,仿佛在劝生病的晚辈喝药,他很有耐心的道:“这次运气不错,算赶上潇湘女心情好的时候。”
他叹了口气,又继续说:“你母亲仙逝至今已有十载,我每每想念她时,心中便觉得遗憾。她不如你幸运,潇湘女还未来得及将绝情蛊养出来,她已对人动情。若非她喜欢错了人,日后也不会遇到那样的事。”
“守一在这件事上费心费力,总算功过相抵,你就原谅他罢!”邧帝说完,侧过头,冷着脸警告吕守一:“你要记住,萱儿是你的主子,朕要你永远待她忠心耿耿。”
吕守一再次跪下:“奴才必定牢记在心。”
“不是念你献蛊有功,朕早将你扒了皮挂在秋容道上。此番你将功赎罪,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自己去领二十廷杖吧。”
吕守一再次谢恩,心里却不服气。
皇上为了安抚林萱,居然要打他二十廷杖。
皇帝无心问政,每日悉心于求仙问道做早晚课,天下大事,事无巨细都是他在打理。为了尽忠职守,他常年累月坐在案牍上批阅奏折,患上腰肌劳损,躺在床上也睡不好。
再辛苦又怎么样,终究抵不过那层单薄的血缘关系。
林萱捏着蛊虫,暗藏冷笑。
二十廷杖。
宫里的铁甲军和执事太监不是他的徒子徒孙便是他门下走狗,这二十廷杖的责罚岂不是跟过家家一般。
她轻轻瞥一眼没藏住得意的吕太监,又瞥向满是期待的狗皇帝,缓缓将蛊虫放到嘴边,和水吞下。
林萱不哭不闹地服下蛊虫,平静得让邧帝都有些害怕。
他仔细盯着林萱看,发现她眼睛不如从前那般清澈,眼神也空空的,不再复从前那般鲜活灵动。
那蛊虫吃下去,真的没事吗?
此时邧帝也后怕。
“你不是说这蛊虫服下去对身体无碍吗?”他咬牙痛骂吕守一,悔不该鬼迷心窍,急得额角冒汗。都怪他太过急切,没来得及将潇湘女请入宫中,让她亲自服侍林萱服用蛊虫。
吕守一经验丰富,猜测道这又是林萱在搞鬼,便不大着急,认真对邧帝保证:“陛下放心,若这蛊虫对贵主身体有损,不劳陛下动手,奴才扒了自己的皮挂在秋容道上赎罪。”
这蛊虫真的没毒,也不伤人身体,即便有副作用,他也对皇帝交代清楚了。
而且皇帝对绝情蛊的副作用乐见其成。
邧帝心急如焚,又不得不信他,只好问林萱:“可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召太医来看看?”
林萱:“我好着呢,只是想起一件事!”
邧帝松了口气。
吕守一垂眸,警惕心起。
“掌印大人年纪大了,这二十廷杖下去,没十天半个月恐怕起不来吧。我记得年初造无极殿时,工部有个小官见我长得漂亮,忍不住多瞧我一眼,便被掌印大人下令廷杖十五。听说他才二十来岁,被罚十五廷杖后还没来得被家人领出宫,当天晚上就凉透了!”
这是嫌二十廷杖责罚得太轻了?
扒皮换廷杖,本就是邧帝偏心。
他有些心虚,不愿再吭声,因为林萱心眼小,闹起来他也搞不定,此事还得吕守一自己解决。
吕守一还跪在地上,他面不改色,缓缓道:“贵主不知,宫中责罚廷杖,对于罪无可恕之人,自是不遗余力的打,莫说十五廷杖,五杖下去即可要人性命——”
言外之意,就是炫耀他有特权,二十廷杖也打不死。
林萱也不接话,拿起案几上的柿饼咬了一口,好吃得眯起了眼睛,她对邧帝甜甜笑道:“味道还不错。”
邧帝喜欢看她吃东西时眯起眼睛,像猫儿吃到鱼一样餍足。
“这东西放不长,久了容易变坏,且做工Jing细,总共才送来五盒,一会儿你全带走。”
“好吃也不能多吃!”林萱将吃了一口的柿饼放下,朝吕守一努努嘴,道:“我要擦手。”
邧帝冲吕守一使眼色,让他赶紧起来。
吕守一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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