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粗略一看下去,才知池府富贵并不全在池府的大房飞出了一个尚书大官,而是池府几代人都颇懂得经营,不但有大小庄子无数,在燕都寸土寸金的地段还有粮店、酒楼、布坊等店面。
池虞接管这些事的时间可能还不长,下面人给她写的束语不厌其详,指出可能被问责有出入的地方,比如运输的损耗、品质的残缺云云,竭尽详细,唯恐有疏漏之处。
——已知晓,下不为例。
——江北亦有此难,然无缺数少量,望叔自省之……
池虞不过十六岁,笔迹还显得稚嫩却在行笔之中尽力板出一副严肃管家的样子。
有一人送来的束语在这其中就显得有些不同,语气比起其他的更加亲切,少了毕恭毕敬的味道,倒像一个熟知的长辈,因为他看见这人在束语后面问起了池三小姐的私事。
——听闻三小姐得圣上赐婚,又闻夫婿并非良婿,叔有一言欲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非是良人,应及早弃之,燕都男儿,多如老狗,若叔牵红线,明年就大婚,三年就抱两,叔也无憾矣……
池三小姐大笔一划,纸上落下四个大字。
——干卿何事!
一笔一画都透着一股怒意。
霍惊弦指尖摸着那四个字,忽然有些想发笑。
没想到小姑娘还有点脾气,像只猫一样,人一激就露出爪子来。
不过他也知道,退过三次婚的自己在燕都名声不好。
作为尚书之女,又是池姓大族,于婚事之上并不容易被束住手脚,他只是有些奇怪,为何池虞会应下这门亲事?
房门人小心翼翼敲响推开,霍惊弦收敛起笑意,抬起眼往门的方向看去。
他沙场里翻滚,血海里拼杀,一身戾气哪怕静静坐着都仿佛会不自觉地散发出来,从而影响到旁边人。
是池虞的三个婢女之一,还是一个胆子最小那个。
新月端着新沏的茶和佐茶的茶点在门口处小心地张望。
霍惊弦觉得如果他干坐着不开口,这个丫头都没有胆量进来,所以他开口道:“进来。”
新月手指攥紧托盘的两边,指关节都泛着白,疾步走在桌案旁,边把东西卸下边说道:“姐姐们怕世子饿了,先备下糕点,世子请用。”
说完她就要走,霍惊弦手指轻轻点了点桌子,忽然又开口问道:“你家小姐是怎么样的?”
新月‘啊’了一声,张皇回头。
幸亏大月提前和她们几个通过气,须得时时刻刻维护好小姐的形象,新月平日也没少练习,所以一张嘴就开始流利地夸,从样貌夸到品行,从品行夸到才学,就连池虞最不擅长的女工都能夸出朵花来。
俗话说爱情起于暧昧,暧昧来自好奇,这是极好的一步啊!
世子没见过自家小姐,都开始起了好奇心,可见两人正在往好的发展方向靠拢。
新月拿着托盘,眼睛里都满是喜悦,“世子还想知道什么?奴婢一定知无不言!”
霍惊弦看出了她的别有用心,自觉有些尴尬,轻咳一声,借着伸手拿茶盏的功夫让她退下了。
实话说若不是出了这样的变故他本不在意两人的婚事,如今是起了些好奇。
挞雷说她胆子还算大,绯云那样的剽悍战马她小跑适应了一会就敢纵马飞奔。
虽说这也是导致她摔下马的缘故,她还是不太了解北境的战马。
就好似他如今也觉得以前的自己是以偏概全,燕都贵女也有不一样的。
他端起茶轻轻抿了一口,入口清香,回口甘甜,这么好的茶,边陲千金都难得,可出现在富饶的燕都,不足为奇。
他眼睫微垂,就看见被他压在翡翠竹节镇纸下的纸条,那是池虞给他写的索赔书。
云列了十几样贵重物品,还给了个友情的折旧费。
可——也是一笔大数字。
他伸手将纸抽了出来,塞进了袖袋了,拈了块糕点扔进嘴里打算出门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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