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壮胆子,她问,“大爷,您是从长安来的吗?我想跟您打听个事儿。”
高个子男人鞥一声,“丫丫,你问。”
允淑舒口气,“节度使大人和夫人,流放到哪里去了?”
高个子男人沉默一阵,自言自语说了什么她没听清,后面跟她说的,她都记在心里了。
“原来你是节度使家的三姑娘?丫丫,我可给你说,以后千万莫提起来你的身世,死也要烂在肚子里。李大人和他夫人已经判了死刑,本该秋后问斩,但是在狱中就已经中毒而亡了。”他顿了顿,“咱家今天什么也没同姑娘你提起,姑娘你以后,也和节度使家丁点儿牵扯也没。懂了吗?”
她嗯一声,想再问问二姐姐的下落,张了张嘴,还是没问出来。
马车在路上走了小半月,再回长安,才觉得这一路山水迢迢。
长安的灯,长安的街,长安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她央求孙六,就是买她回来的高个子男人,让她远远看一眼节度使府。
孙六体谅她的遭遇,答应让她在街口远远看一眼。
以前门庭若市的节度使府已经贴上长长的封条,五月间正好海棠花开的鼎盛的时候,节度使府门两边的海棠树却已经枯死焦黄。
门前像晚上收摊的菜场,到处都是污秽之物,不堪入目。
她捂着眼睛,把眼泪憋回去,放下车帘子,很久才平复声儿,“六爷,咱们走吧。”
第2章 你就是孙六给我买来的小妇人……
六爷人长得磕碜,心肠却是极好的,言语虽然不多,但说的每一句话,都特别周全。
他是内臣用惯了的老手,言行举止很有一套章法,处理事情也是干净利落。
他带允淑到了桩大宅子。
宅门前的碧梧树,落下一地土黄的毛绒种子,树干皴裂,饱经风霜的模样。
孙六说,这桩宅子是前朝老臣子的旧坻,才被官家赐给了当宠的内官。
内官姓甚名谁,孙六没说,只说记住是她要伺候的人就成,以后见了,要唤声老爷才是。
她一边恭恭敬敬的应着,一边打量偌大的院子,眼前是黑瓦白墙的廊道,宽阔的内宅,几处月亮门都有单独的院落,内里石桌石凳,花草盆景,雅致Jing妙。
三五成群的家奴和俾子过来给她和孙六请安。
孙六告诉他们,允淑是这桩宅子的当家主母,以后要听主母的差遣。
孙六安顿好允淑,给了她奴契,交代她,“把这个撕了,你以后就不是奴集,是良家子。你父家姓允,就是内官大人问起,你也要咬定了。”
她晓得孙六是为她好,就点了点头。
一晃儿,她已经住下来十多天了,内官老爷从未回过宅子,她听说是宫中近来事儿多,官家日夜Cao劳国事,内官老爷要在跟前伺候。
她心里揣着侥幸,因她并不太想见内官老爷。
宅子里的人都恭恭敬敬,鲜少言语,只有一个唤作笠韵的长厮话痨些,喜欢问东问西,旁人都不太愿意同他一起做事。
内官老爷的事情,允淑都是听他说的。
允淑从他那听说了很多事,有一桩还是关于同她家定过姻亲的冯家。
冯州牧被派到安夏县剿匪,同土匪头子勾结,因贪赃枉法被处死,嫡子受连累,被施宫刑充做了太监。
她趴在栏杆上看金鱼,想着原来不光是李家遭了劫,同二姐姐定亲的冯玄畅比起她来,更要惨上几分。
池子里养的都是黑龙睛蝶尾鱼,通体漆黑如墨,看得出内官老爷是个志趣别异的人。
自从回到长安,吃的好睡得好,她身上的伤痕已经越来越淡,就连个子也窜了一小节。
她不是个喜欢赚人便宜的,看了会儿金鱼,就开始做工。
早前找下人问了内官老爷鞋码,又打听了内官老爷的身形,缠了素练织成革带,长靴还剩一只未纳好,她想做些东西回报内官老爷的恩情。
不管怎么说,也算是内官老爷把她从宁苦那种死地里拉出来的,做人要懂得感恩。
笠韵从外边采买回来,怀里抱着一堆五彩线来找她。
允淑把针线筐收起来,刚做好的黑色长靴静静躺在那里,她在鞋面上用暗线绣了莲花,阳光一照银闪闪的。
笠韵脚步走的欢快,到了塘池,把五彩线塞进针线筐,擦擦头上的汗。
小暑过后,天气越是炎热,他出门一趟便汗流浃背,眼下得了Yin凉,歪在凉亭的椅子上拿扇子直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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