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扯汗巾擦身上的凉水,边往屋里头走。
“白日里叫你打听的长安城中买卖壮丁的地方,都打听清楚了么?”
廷牧回说是,“十二坊子里统共七家,福字间和禄康轩做的一直是寿王府的差事,奴才安排覃时那一班的锦衣卫混了进去,只要寿王妃去买人,指定会买到咱们的番子。”
他额首,披一件外衣在窗前的黄梨花木椅子坐下来,“你去把言绥唤来吧,今儿的晚课别落下了。”
廷牧道声是,转身出去唤言绥。
言绥机灵的紧,瞧廷牧来,兴奋的很,缠着廷牧问东问西,廷牧觉得这孩子性子随言煦,顶会花言巧语,揶揄他,“你母亲这两日来看你,昨夜里瞧你做了絫丝金钗,手怪巧的哈?”
言绥傻笑,“廷牧哥,你眼睛真尖,我手巧那都是我干爹教的好,回头您得夸我干爹手怪巧。”
廷牧撇嘴,“你跟你干爹学的真好,会给你廷牧哥油嘴滑舌了。”
言绥笑笑,“我大爷也这么说的。”
廷牧思索着问他,“你大爷心里记恨你干爹,到时候两个人要是打起来,你可向着谁?”
“我干爹啊。”言绥想都没想就回他。
这人自幼跟谁长大的,心里就向着谁,他打记事儿起就跟着冯玄畅了,自然是事事都护着冯玄畅的。
廷牧咧嘴笑,伸手胡搂他一下,“那你还真棒,回头廷牧哥给你做桂花糖吃。”
两个人到屋里来给冯玄畅请安,言绥拜了拜,起来,问他,“干爹,今儿咱们考什么?”
他指指杌子,“师傅报了你今儿学骑射,大晚上的我也不能看你溜马,你且背诵孙子兵法卷一罢。坐。”
言绥额首,就诵起来,冯玄畅耳朵听着,眼睛也没闲着,边看盐务上报过来的审批。
等言绥背完,他整好也做了批注,额首,“明儿诵卷二,今儿有什么新鲜事儿吗?”
言绥又拜了拜,“庭降小哥儿今儿在课堂上被老夫子表扬了,我今儿才知道他是雍王的儿子,挺新鲜的。”
“怎么个新鲜法?说说。”
言绥迟疑会子,“嗯……雍王爷去戍边,带了家眷过去,寿王爷是不想让他再回长安城来的,可庭降却留在长安,在学究这里上课,言绥觉得,他这个人有趣的很。”
冯玄畅额首,“我同你这般大的时候,还在用功读书,不会察言观色去学读书之外的事儿,你们言家天生带这份心,往后好好学,比你大爷强。”
言绥挠挠头,“干爹,我同庭降小哥儿玩的好,但他总唤我小萝卜头。”
冯玄畅打量打量他,“他说的是实话,你且受着,哪天长大了,兴许他就不这么唤你了?”
言绥有些受伤。
廷牧也有些受伤,他主子说话真毒。
过了不几日,覃时果然被采买到了寿王府。
允淑见着他之前,正在春小娘子屋里头刚纳完一双鞋底子回园。
寿王妃把人往她手上一交,道:“这些都是买来做苦力活的,旁的也做不了什么,家世身份都查过,清清白白,往后你指派他们做活就是。”
她连连点头,做揖,道一声,“谢王妃恩典。”
恭送走了寿王妃,她站覃时他们跟前挨个细细打量,那时候说好了的,若是东厂的番子,得对个暗语让她知道,看完一遍人,她窝在椅子里,问几个壮丁,“在我园子里当差,知道怎么当么?”
几个人七嘴八舌起来,说安守本分的也有,说出力气的人也有,还有说奴才就是卖身的,随主子怎么叫他伺候都成。
允淑跟奈奈直摇头,叹气,心道“怕里头这是没有安插进来的番子了。”
她不免有些失望,费尽心思跟外头竟没接上,还是说他安排的人,都被寿王妃给筛选掉了?
等人都说完了,覃时才不慌不忙的往前走一步,开口,“主子喜欢荷花,奴才只要养好了荷花,就是当好差事了。”
允淑眼睛一亮,“你叫什么?”
覃时弓弓身,“贾早。”
她额首,“就是你了,你做这些人的头儿,就,就做个……”她想了想,琢磨应该给他个什么职位,奈奈给她出主意,“护院班首。”
允淑抬头看看奈奈,略为难,“这个叫起来有些拗口。”
奈奈说,“不然怎么?得有个称呼。”
她一拍大腿,“就叫小贾子罢。”指指后头其他几个壮丁,“你们知道就成,凡事儿听小贾子的,他让你们干什么就去干什么,他说的话都是我的意思。”
覃时皱皱眉,虽说乔装改扮进王府前,掌印叫他到跟前嘱咐过,可这姑娘也真是够叫人头疼,哪里是掌印说的小鸟依人?哪里是掌印说的聪明伶俐?哪里是掌印说的贤惠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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