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攻打淅源城的人无一生还。
据说,淅源城西那一片林子夜夜有人啼哭,生人哭亡魂,亡魂哭不得往生,后世便将这一处林子称为百哭林。
此时的李照当然不知道这些。
她被自己刚才轰出去的三炮震得朝后翻滚了十几丈远,最终是薅着丹顶鹤的脖子,与它一并摔入了密林里头。
“啾啾——”丹顶鹤拿长喙啄了一下李照,一边表示着自己的不满,一边回身梳理着自己被搅乱了的羽毛。
而李照就没有它那么舒服了。
剧烈的撞击让她刚刚好了那么几天的身体重新变得支离破碎了起来,针刺一般的疼痛像是从神经和血管中发芽了一样,迅猛地蔓延了全身。
薛怀寻过来时,李照还在地上直抽抽,像是触电一般。
“小照!”发现李照后,薛怀神色大变地冲过去,一把将李照给抱了起来。他转身往城里狂奔,嘴里则是在低声念叨着:“撑住,小照,撑住。”
这个时候距离李照轰出那三炮,为阮素素等人解围一事,已经过去了四个时辰。
在过去的四个时辰里,淅源打出了漂亮的一仗。
阮素素领着一小纵队从战场的右侧穿插而入,将被轰散的庞大军队给隔开之后,向后方的徐坊传去了信号。徐坊在收到讯号的当下,立刻和自己的几个亲兵分领小队在乱成一团的大军中游走sao扰。
正面战场的奔溃使得敌军整个儿的气势大削。
淅源城的百姓们因为李照的出现而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勇气,他们越战越勇,甚至在直面敌军时,分毫不输于身边德胜军的勇猛。
大地上铺满了尸体,浓重的血腥味引得秃鹫和乌鸦在上空振翅盘旋,声声嘶鸣。
“我们——”有人提着刀,茫然扫了一眼四周,随后仰头大喝道:“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是的,我们赢了。
徐坊长吁了一口气。他单手撑在一棵被削去一半的树干上,另一只手捂着胸口的伤,吃吃笑了两声,偏头对身边的士兵说:“你看,我们没有跟错人。”
士兵哪儿认识李照,听到徐坊说话,也只是茫然地坐在地上发愣,半晌才回应般地对徐坊点了点头,说:“真厉害,她真厉害。”
“救人!救人!”薛怀抱着李照从林中出来,脸上是众人从没见过的惊惶,“大夫呢!军医,我要军医!”
眼下刚刚战胜,军医都去了战场上搬伤兵,又怎么可能突然应召?
是以薛怀这跑了一圈之后,硬是半个大夫都没有瞧见,整个人随之颓然了起来,嘴里却仍然在鼓励着李照:“撑住,小照,你救了许多许多的人,你要活着,你得活着。”
“这儿!”
那厢,听到薛怀叫唤的徐坊拉着身后的大夫往薛怀处跑,边跑边喊:“我带人来了,我带人来了!”
大夫被一路拽着到李照面前,气喘吁吁的,还没缓上两口,就被两股严厉的视线给逼得直接为仍旧在抽搐着的这人把脉了。
过了一会儿,大夫皱着眉头,伸手去拨开李照的兜帽。
泛着斑驳银白色的脸猝然漏到大夫面前时,着实把大夫给吓了一大跳。然而他却没叫出声,只是狠狠吞了两口口水,接着将李照的眼皮子掀开,端详了许久。
“如何?”薛怀看着大夫这一脸沉重,心里头急得不行。
“脉象浮而无力,是为内伤旧病之兆,且其阳气不足,虚阳外浮,Yin血衰少。”大夫说了一堆拗口的话之后,总结了两个字:“危症。”
当天夜里,薛怀与阮素素二人守着昏迷不醒的李照,是半步都不敢离开。
照大夫说的话就是,夜里李照极有可能服热,或继续抽搐,这时身边若是无人,可能会因过热而发厥症,又或是因为抽搐而窒息。
总之就是离不了人。
阮素素卸了铠甲就坐在了李照床边,之后吃饭洗漱也就是寸步不离,可她并没有能守得李照醒来,反而是守到了李照二次抽搐。
“怎么办?”阮素素伸手压在李照双手上,问床尾的薛怀道:“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我见着照儿嘴里吐白沫了。”
薛怀哪儿知道怎么办,城里的这些大夫已经轮流来看过李照了,不是束手无策,就是一无所知,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话。
床上的李照其实是能听到阮素素和薛怀的对话的。
她端坐在一片虚无之中,身边只有一本书,和一只丹顶鹤。
书是那本名为端史的厚重书籍,翻过几页,可以清楚地看到后面那些历史已经一一浮现,其中,就有李照的大名。
这是一个不好的征兆。
作为执行人的李照不该,也不能出现在端史上。
“这下难办了,难道说我这梦,是在警示我不得插手得太过深入?还是说提醒我注意分寸。”李照单手撑着脑袋,她翻过几页,上面说的都是李照并没有真正去做完的事,“不过,这些事我应该不会亲自做才是,交给顾奕竹做行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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