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林慕玄这才想起裴雪经的手刚被盛玉韵掐肿,“方才……冒犯了。”
“无妨,”裴雪经眼波一转,她得让他再自责些,“反正也不是第一回 ,习惯了。”
林慕玄不善言辞,也不知如何再安抚裴雪经,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一物来,道:“这是我佩剑上的玉坠,将军府的信物,你且收着。”
林慕玄的随身物件?裴雪经犹疑道:“给我这个做什么?”
“从前我私下传令点兵,皆以此物为信,见此物如见征北将军。你且把它戴在显眼之处,当做定情信物,让隆武殿的线人知晓。”
孺子可教啊!
裴雪经接过玉坠,道:“你已卸任,这东西也就当个念想,可这念想都转手于人,一是让皇帝信服你已收心,二是让他确信你是真的喜欢我?”
林慕玄愣住,还是点点头。
虽然其实他只想到了第一层。
“从即日起,我们就是盟友了。”裴雪经把玉坠收好,笑盈盈地看着他,“林将军,合作愉快。”
*
转眼就到了裴雪经与林慕玄成亲的日子。
林慕玄果然说到做到,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全按照正室夫人的礼数来迎娶裴雪经过门,没因为她的出身怠慢她半分。
而裴雪经,这位逞完英雄就退缩的大小姐,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这可是成亲啊!
对现代人来说,拜堂成亲也就是个没有法律效益的过场。可对裴雪经而言,三书六聘,凤冠霞帔,这就是定终生的大事。都说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乃人生幸事,可她和林慕玄又算怎么回事?
等等,洞房花烛夜?
“我去书房。”
夜里林慕玄身披新婚吉服从婚宴上饮酒归来,刚推开房门正欲关上。
“慢着!”裴雪经叫住他,“你先进来,把门关上。”
林慕玄乖乖照做,进门之后也不坐到婚床上的裴雪经身侧,默默在圆桌旁正襟危坐。
裴雪经气绝:“你……你愣着做什么,过来替我把这红盖头掀开呀?”
新娘子自己把自己的红盖头揭开可不合礼数,也不吉利。为防给林慕玄触霉头,让他的倒霉命格超级加倍,裴雪经自己在这房里闷了一个多时辰。
“冒犯了。”林慕玄拿着喜秤,从裴雪经左下颌角处轻轻把红绸挑起,先是露出她清减的下巴,再见她抹了艳红口脂的薄唇,清峻的鼻,绯色的两颊,最后是她的眼睛,那两泓翦水秋瞳本该无言含春,却总是目光炯炯,带着与生俱来的清明与犟气,和他见过的女子都不一样。
林慕玄记得这双眼睛,他在南乐府初见她时就一直记着。她在他的眼里像瓷人易碎、春雪欲化,就连斜飞入鬓的弯弯细眉都像是紧绷的弓弦,他稍加使劲就会断掉。
可现在他知道,她不是一样脆弱的物件,而是一个能与他并肩御敌的女人。
“看什么?”裴雪经玉肌明眸被琳琅珠宝衬在明艳红妆之中,她天生就是能压得住一身绫罗珠光的样貌气质,如神女降世,被天界奇珍簇拥而来,冰雪画皮,梅枝作骨,神色清冷却过分耀目,叫林慕玄看得有些晃神。
红烛灯花爆裂一声,清脆的声响让林慕玄稍稍回神。
“没什么。”林慕玄小心翼翼地将盖头取下,生怕它勾住裴雪经发髻上的金钗玉簪。他的手有浴血杀敌的神通,在沙场上也算是顶中灵巧,可到了女子这里却分外笨拙,两次碰到了裴雪经的额发。
看林慕玄这样仔细,裴雪经也不自在起来。她想起那日穆悬为她调耳钉时碰到她的耳垂,也是这样带着温热气息的触感。她终于把她过分清亮的眼睛低了低,不去看林慕玄。
“好了。”林慕玄说。“今夜……今夜我不便在此留宿,裴姑娘早日歇下吧。”
“新婚之夜林将军就要去睡书房,若是被外人知晓,指不定如何揣测。况且这是圣婚,皇帝肯定还有线人在盯着,你就不怕宫里再生出什么事端?”
裴雪经果真被穆悬带得够坏,见到林慕玄那副半天不说话的样子就想逗:“至于猜些什么,林将军也是知道的。要么就是你我二人根本就是逢场作戏,并无情谊,连新婚之夜都不愿夫妻相对。要么……那就是林将军的问题了。不过也难怪,林将军久居边关,正当壮年却无女眷傍身,莫不是身怀隐疾……也未可知啊。”
裴雪经演《识露》的时候听了不少红灯区话术,一开始还红着脸不愿听,进入角色后反倒是无所谓了。
“边关未定,不敢成家,如此而已。”林慕玄正色答道,倒不像池殃那样直白回答“有胆子的你就试试”,“姑娘言之有理,那我今日便在此歇下。”
林慕玄话虽如此,却走到房门前站定,道:“你且放心,我为你守夜,不会靠近床榻半步。”
还真是正直得有些过分。裴雪经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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